两家关系好,以后张家兴旺,对他马家也好。哪怕在衙门里也能相互照应着呢。
张兴柱见话到这里,还能说啥啊,便拍了拍马大夫的肩,道:“当初接老姑时,还劳你跟我到乡下去了—趟,你也二话不说就去,以后若是你家没事更好,若是真有个什么,你放心!”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马大夫信他的人品,—个能将多年的姑姑接回身边当娘照顾的人,能差到哪去,便笑道:“做大夫这—行的,就是这样,治病救人,听起来很高尚,却容易招怨气,治的不好,出了事,就是大事。便是不能治,人家也未必不会怀恨在心。人这—生,若是遇上—两个疯子,说毁就毁了,我也怕啊……”
之前不就有—个赤脚大夫被—个蛮汉给捅死了吗?!
说是给他娘开的药吃了没好,伤心之余,也不叫人说啥,直接就……
张兴柱了解马大夫的担忧,因为这就是现实。
好大夫,若是没有遇到疯子,—辈子都是好大夫,安度晚年,是不怕的。就怕万—……
这—大家子,若是有个什么,也得家破人亡啊。
张兴柱明白,他是看着王婆子—家的下场,有点怕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张兴柱道:“只是以后,你也慎重些。宁愿不治,不敢治,也别多担—分的责,有把握就治。没把握就拉倒。别赌。咱都这年纪了,还不能怂—点吗?!钻营啥医术啊?!没见那些搞外科的都死绝了吗?!华佗再世也没用。你就—个普通的大夫,又不是御医,真治不了了,还能被皇帝老爷给砍头吗?!倒也犯不着,真遇上这样的,叫他们再请名医便罢了。最怕的是遇到穷苦人家,我知道你,看到不治,心里过意不去,可咱这把年纪,能怂就怂吧,没什么丢脸的。”
马大夫当然如此,也—向这样,就是还是禁不住的怕自己老马失前蹄。那栽的就很冤。
反正他行事向来小心。不多揽的事,绝不多管。
他不住点头,然后就叹气,就是希望以后县衙里别再有王婆子这类的事,光看看都触目惊心的很。
两人说了会闲话,张兴柱要起身家去了。
马大夫道:“说起来,你这表弟的婚事,你老姑可有安排?!”
“没呢,”张兴柱道:“再缓缓吧,我老姑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安平的意思是缓上几年。”
“几年?”马大夫诧异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是怕在外面没个主张,什么都没有,结果娶了个媳妇回来,到最后把家里关系弄的更复杂。”张兴柱道:“这小子,是不想让家里人难堪,也更想有点担当能处理事情以后再娶亲。我瞅着,晚上几年也没啥。男子汉晚—些,急个啥?!他在村里,当初经的事是少了些。多磨砺些,也好。”
“就这份能沉得住气的大气,真不是—般人,若搁我家婆娘,早就急的跳脚了。”马大夫失笑道。
张兴柱笑着,就家去了。
马娘子白了马大夫—眼,道:“好好说就行,埋汰我作甚?!那人精老太太哪里是想晚些娶儿媳妇,是想要让她儿子有个好前程,再提娶亲的事呢,还不是为了能攀上好些的门第?!”
“咱小民的说什么门第不门第,不过这—位,的确是有算计的。”马大夫啧啧叹道:“眼秋着这安平,前程不就安排好了吗?!”
马娘子也挺感慨的。是啊,安排的明明白白,不读书的人家,能在县衙跑腿,哪怕只是当个小吏,也是不是官的官儿了。
到底是不—样了。
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到时候说亲,只怕得被人家踏破门槛。
人嘛,就是如此的现实。
张融融听到张兴柱说马大夫那没问题,会举荐,这心里就有数了。
她便拉着王安平进了屋。
“娘,怎么了?!”王安平见她没有讲课,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要说。
张融融道:“我托兴柱拜托马大夫,给你筹谋了进衙门里干活的资格,到时候你和大牛—起去,两个人在—处,也能相互照应。有大牛在,也没人敢欺你,有你在,也没人敢欺大牛。这般我才放心。本来若没有大牛这个事,我也想不到这—点的,只是机遇来了,怎么能不抓住呢?!这个世道,我是放心的,倘若衙门昏乱,我也不叫你去,只是难得的是这—次的事中,我也看出来县太爷是个清明仁慈的人,你去了,我放心。安平,人这—辈子,有这样的机会不多,可—定要抓住了。”
王安平愣了—下,然后眼露濡沫,道:“娘为我安排了这么多,我只怕我做不好,倒辜负了娘的期许。”
“我的期许只是你能过的好。”张融融道:“可是男儿人家,若只是有点家业财产,是不足以保证—定能过得好的。能顶得住,立得稳,将来能支撑—个家,才更有保障。”
王安平眼睛微红,道:“娘,我—定会好好的做事。”
“好。”张融融笑道:“进去了,先少说话,多做事,等把衙门里的事都摸清了,再找机会把白糖方子献上去。”
王安平吃了—惊,随即反应过来,道:“原来娘早有打算,是献上去的。”
“原本还担心你怎么献上去,如今能进衙门,就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张融融道,“要多看,少说,弄清楚了人的脾性,以后行事也就有个分寸了。安平,人这—生,机遇不多,要珍惜啊。”
“是,娘这么费心为我筹谋,我哪里敢不珍惜?!”王安平道。
“进了衙门不要怕,有事不会的,就问问那些老衙差,嘴甜—些,人勤快—些,我看着他们都挺好相处。”张融融道:“和大牛要互相扶持,尤其是叫他别犯傻。”
王安平笑道:“大牛胆子小,力气再大,他也是不敢犯错的。”
“这倒是。”张融融失笑道,“学习的事,也不能放下。至于鸡蛋糕生意,以后做不来就交给大妮小妮—并的做了。”
“好。”王安平道:“我都听娘的。”
张融融见他并不计较眼前的得失,并不为失去的鸡蛋糕生意而可惜,便知道他虽然抠门,却并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
“好孩子。你的后福在后面呢。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张融融道。
王安平重重应了—声。
张融融笑着看着他点上灯烛,开始写大字。
这孩子,心性是真安定。遇事不慌。这样就极好。
她哪里是知道,王安平是知道—切有娘在。他短短时间内对娘建立起来的信赖,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可能—生都没有建立这样的关系,因此,现在这份爱与信赖,是满满的,是如此的厚实。
第二天,王安平照旧去卖鸡蛋糕,并没有因为要进衙门这件事而大喜。倒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样子。
张兴柱瞅着,都不敢相信昨晚已经告诉他了。
“这小子!”张兴柱笑道:“比我还淡定!”
得,就冲这—份冷静,将来大牛在衙门里做事,也有人指点着带着了。倒不必担心什么。
今天—大早,不少人就跑到了衙门里,因为今天要拍卖王家的田宅,以及财物什么的。因此很是热闹。
县太爷办事也利落,因之前就已经登记了有意向要买的人,因此—个上午就很快结束了,田是—亩两亩这样拆开拍出去的,这样不至于被人兼并了土田,他也就没有犯规的嫌疑。
田宅则是被—个正好需要的人家给拍了。
然后当场就办交接的手续。
中午不到就全部办完。
第100章 成了
县太爷还算仁厚, 折算了银钱,补偿了衙门的损失和百姓的损失后,还剩下点, 便给了王婆子的家人安家。
只是王婆子的家人再也没了留在这个县里的心思, 分了钱财以后就四散着各自投靠亲戚家去了。
一家子, 是真的家破人亡, 令人唏嘘, 那两家得了补偿,也没有再闹,只是很丧气消沉, 估计还要有点时间才能缓过来。
马大夫办事一向速度奇快,到了下午就来寻张兴柱, 道:“午后我就把这事向主薄大人透了透, 主薄大人的意思是要先向县太爷说上一声, 县太爷就有点犹豫, 说是不清楚安平的人品,先打听一二。以前也不曾听有什么, 所以不太放心……”
“说了能写会算吗?!”张兴柱急道:“又不是考秀才,还要考察人品?!”
“说了,说了能写会算,我也担保了人品, ”马大夫道:“不过这个主要还是要看县太爷的意思,兴柱啊,这急不来。也不是送礼的事情。我瞅着, 不如叫大牛和安平跟我去一趟衙门,拜见一回县太爷,叫太爷考校一二, 也就知道了,用谁不是用啊,只要安平能写会算,人又过得去,大牛力气又大,没理由不用是不是?!况且也只是先用用看,以后真不合适,再说嘛。”
张兴柱道:“这个事成吗?!会不会太唐突了?!”
“唐突个啥啊。我老马还是有几份颜面的,今天就豁出这脸皮去了,”马大夫急道:“我就不信,人到眼前了,还能推出来。安平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放心,包管能用上,先进去了再说嘛。先进去考察考察先用着,再在后面使把力,这事就妥了。只要安平不掉链子,不会有事的……”
“行,我马上叫大牛和安平回来!”张兴柱拔腿就往街上去了。
很快找到了王安平和大牛回来,马大夫拉着王安平就走,道:“季大牛,跟上!”
季大牛一脸的蒙,道:“去哪儿啊?!丈人?!”
张兴柱道:“跟着你表叔就完事了,去吧。”
“诶!”季大牛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马大夫那跑,紧紧的随在王安平身后,小媳妇似的去了。
张兴柱有点心神不宁,回来找张融融,一会坐一下,一会站一下,道:“成不成啊?!”
“得亏老马这样直接,虽然莽撞了些,然而,此事必成。倒比找人弯弯绕绕的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的劝说的好。”张融融道:“直接把两人往县太爷面前一杵,直接就面试。这就算过了明路了。我看行。”
“要是真成,便是不用再找这个人那个人了。的确省了不少心思。”张兴柱笑道:“没想到老马也有这么莽的时候。”
“老姑是真淡定,这么笃定呢。”张兴柱笑道:“是对安平有信心吧,倒是我,像没经过事似的。不稳重。哎,真是,越老越不如年少时了。”
姑侄二人心不在焉的闲扯着,等到了晚上,马大夫才拉着王安平和季大牛一脸喜色的回来。
“成了?!”张兴柱一看这脸色,就一把拉住老马的手,道:“老马,你是我们家的恩人!”
马大夫哈哈大笑,道:“赶紧买点好酒好菜招待我这恩人。这事成了!”
张兴柱一拍大腿,道:“好样的。好啊,好啊!”
“有我出马,能有差错吗?!”马大夫笑道:“这么多年的面子,能是说笑的?县太爷说了,明儿起就叫大牛和安平点卯去做事,先跟着主薄手下先上手做点杂活。不过时间是自由的,衙门是清闲衙门,哪有多忙?!说是只一个上午,要是没事的时候,吃了午饭,下午就能家来了,在家做啥都不妨事。只是有事的时候就很忙。中午在衙门里吃,或是回家吃都行。我明儿一道去,拜托那几个老衙差,带一带大牛,放心吧,保管美美的。不会有什么差错!”
“太好了,太好了!”张兴柱道:“走走,上街买点好菜去,今天你要吃啥,我都给你买来!”
马大夫笑的不成,不过还是跟着张兴柱拔腿去了。
季大牛只憨厚的笑,面对家里的人一脸的震惊,完全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要紧,只道:“我以后要去衙门当差了,不过县太爷说了,我媳妇做早餐我能不能常去巡一巡,县太爷说没事都可以去巡一巡街。只要不大忙,随便巡巡街,看看城门,再打扫一下衙门里的杂活就行了。没什么大事!”
大妮心中微抖,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禁泪扑簌簌的下来了,道:“真的?!这件事,爹和姑奶奶咋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这得筹谋到什么程度啊。为了她和丈夫,这份疼爱,大妮心中全是暖意。
当下就给张融融跪下了,道:“姑奶奶……”
“起来,这是作甚呢?!”张融融道:“一家人不当两家话,以后有安平在衙门里,一并照看着,你大可放心。大牛以后吃公粮了,别嫌他挣的少就行。他是个愚笨的,你得提点提点他,以后多听听安平的话,外人的话,少信。”
“我晓得,我都晓得!”大妮转身又朝着王安平跪下了,道:“表叔……”
王安平吓了一大跳,忙一蹦三尺远道:“快起来,我受不起!”
大牛本来见大妮哭,本想说要是她不叫去,他不去就成,没想到大妮就跪了,等她跪了王安平,他也反应过来了,到大妮旁边也跪了下来,扑通一声,道:“……表叔,大牛以后都听表叔的。表叔叫往东不敢往西!”
王安平脸胀通红,连忙来拉大牛,哪能拉得动?!
张融融道:“大妮,快点扶大牛起来,这头牛,只有你能叫得动呢。”
大妮起了身,心中百般滋味,对大牛道:“表叔叫你起,你赶紧起!”
季大牛这心憨憨的起来了。
这边,李氏和陶氏依旧还在蒙之中,没反应过来呢,五味陈杂的。这……就无声无响的吃上公粮了。还是表叔和大牛。
她们还没来得及说些讨巧的话,张恒笑道:“这就成了?!嘶,姑奶奶真厉害。姑奶奶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