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给买的?!”王安和讷讷的,都不敢问花了多少钱。
“在我心里,安平跟我儿子似的,我买个宅院咋了?!”张兴柱说的理所当然,反正是不能叫他们知道老姑有钱。
“我还不止买了这,装修了这呢,更准备多弄点成亲用的东西,少说也要再搭进去一二百两……”张兴柱道:“不然怎么匹配得上女方的家世?!不就显得咱张家人太寒酸?!”
王安和苦笑一声,对于他说王安平是张家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孙氏却是咋舌,道:“好像是听谁说了一嘴,表哥现在在城里做的好大的生意……”
“是好大的生意,与安平订亲的是赵氏布行的掌柜,我张家之前就与他们有点合作关系,现在更好了,再做了点头油的买卖,我小女儿云帆去了府城开了好大的铺面,赚的那是不差钱儿……”张兴柱道:“她还来信说要给安平在府城买套院子,少说也要三五百两那种规格吧。我们张家人对自家人向来都是不抠的……”
“……”孙氏王安和。
王安平哭笑不得,不过也没阻止张兴柱显摆。反正这些,二哥二嫂都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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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凉薄
“安平真是出息了, 有福气啊,有表哥给你置办一切……”王安和道:“我这个亲哥却是个没用的,帮不了你什么……”
王安平道:“都是表哥厚爱。我哪能就真的生受了?!若是索要无度, 反而显得我心术不正了。不过表哥不差钱,我两个侄儿做的头油作坊,生意极好, 不过也都是辛苦钱。生意这回事,其实与种地也一样, 有时赚, 也有时会亏。做不得准的。现在得意,也不能保说以后就不失意。平常心看待就好。不过表哥是不差那几个小钱, 若是二哥二嫂有什么难的, 可以向表哥开口。”
王安和和孙氏只笑,安平有这个脸面, 不需要讨好, 张兴柱就主动给买。但他们有这个脸面吗?!也没这情份呐,所以这话虽是这么说, 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敢就胡乱开口要钱花。
王安和道:“别个的倒没啥, 只这小子, 将来好歹叫表哥给管管,带一带, 能成行,我们就放心了。钱的事情, 我和你二嫂还都有些,并不算穷的过不下去了。安平啊,你要好好过日子。你过好了,我这当哥的, 心里高兴儿……”
张兴柱见他们知分寸,倒是一乐。安平到底是成长了,若是以前,他肯定会说,有什么难处向他自个儿开口,但现在说要向表哥说,这明显就是知道了他们不好向自己开口,才这么说。这样才好,不揽事儿。
不然张兴柱怕这所谓的兄弟情份,以后是安平的负担。安平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尤其是还有幼娘的底子在,日子不可能差。若是王安和一家子都来依附,呵呵……
还好安平进步不少,也与他有默契。说话是配合无间的。
“这小子,就是太皮了些,等大了看懂不懂事再说吧。”张兴柱也没有一口应承。
王安和和孙氏却已经是大喜了,道:“表哥放心,回了家我们一定好好管教这小子,包管管好教好。以后听话!我们只这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了,也没再生出来第二个,只这一个呐,以后养老,都是要靠他。最大的盼望就是指着这小子能有点出息,别太废!要是他能得表哥一二提携,我们便是吃再多苦,也认了,又算得了啥。人这辈子。不就图个后辈嘛……”
这情真意切的。张兴柱点了点头。
赶着骡车就往王家村去了。
到了村口,不少村民隔的远远的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凑上来的,主要是怕出力,或是被顶着要出力。
四大一小也没急着与村民说什么,只是往王安和被烧掉的房子那里去看了看,王安平和张兴柱看着这灰烬,都不由的一叹,烧的只剩下一些黑漆漆的瓦砖土坯了,但因为这种不多,所以,留下的痕迹是真不多。
黑乎乎的还带着一股未散尽的焦味和灰味。
孙氏上前一看,便是变了脸色,然后就是破口大骂,道:“缺了大德的哪个王八蛋连烧掉的房子的砖也偷?!还是不是人?!都是同村人,遇上这样的破事不帮就算了,怎么还想着偷砖呢,你们家就缺这几块砖垒坟墓?!”
一顿口水输出,真的是红了眼眶,又愤又怒又伤心绝望。
“……”张兴柱和王安平看了看那新的地方,的确是有被烧黑的砖被人偷走了,一时之间,竟然无言对对。表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真是说不清的滋味。这王家村民,可真是,就像当初对于老姑的事也不愿意管一样。虽说早就知道,人性多数如此!然而看到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他们心里也颇有一种特别无言的感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扫门前雪,不管瓦上霜。然而这一类,就有点令人接受无能了!
王安和心中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上去拉孙氏,道:“罢了,罢了,都成这样了,偷就偷吧……”
孙氏噎着呸道:“……谁家缺了种,缺了坟墓的几块砖,就当是我们王家为他们添砖加瓦了。呸!恶心!”
“走吧,回草屋去,”王安和道:“一路也累了,先喝点水要紧。”
“不了,去里正家说事吧,”张兴柱道。
“也好。”王安和想了想,对孙氏道:“你先带着孩子回家。”
孙氏红着眼睛点首,见王安福家里大门紧闭,想骂又骂的嘴难受了,不禁先落下了泪来,道:“……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就遇上了这一家子人啊,呜呜呜……”
要不是该死的王安福和小寡妇搞在一起,还弄回了家,这小钱氏哪怕平时再作,也不会就这样走了,临走了还要报复他们二房。
孙氏遇到这一切,竟不知道自己该怪谁!
孙氏先回家去了,三人去了里正家,村民们远远的观望着,还有跟着的,却没一个上前问,对视上眼神,还会露出悻悻的表情。
王安平皱了皱眉头,张兴柱冷笑道:“看看!这就是王家的人缘。人呐,平时不积德,没有几个好友,在村里平时靠强悍撑着,也是虚的。关键时候,没一个肯相帮的,甚至连给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话是讽刺王安和,也讽刺王家村人。
王安和眼眶红红的,心里特别难受。
“他们这是不想掺合进这件事来的意思?!”王安平拧眉道:“莫不是不想帮着王家去钱家村弄公道?!就算不想,也没人逼他们,何必作出这个样子来。”
“这个样子算什么,只怕背地里还有去劝里正的,要村人和里正都别管这件事呢!”张兴柱道。
王安和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算是明白了,找不回小钱氏,他的房子,是休想要到的。没一个人能帮他,没有一个人能为他作主。
想到他经营半生,在村里,竟没一个好友亲朋的为他说话,也没人为他主持,不禁悲从中来。这半生白活了一般。也只有表哥和亲弟才会略管一管。
想到此,便丧的不行,以前,终究是不知人生之苦,太自负,太自以为是,现在这是报应呐!
他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着去了里正家。
里正看到他这样,再看一看张兴柱和王安平,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村里都挺同情的。我身为里正,也挺同情的。但这件事主因还是王安福作孽。如今他婆娘跑了找不到,我们村人也问了,找了,但没有她一点消息和行踪,有什么法子?!得先找到人再说啊。若叫村里去逼着钱家,钱家村的人哪肯?!真要两个村打起来,我这个里正,也得要挨县令大人的责打。安和呐,好歹为村里想一想,为村民想一想罢……”
这一席话,是彻底的推托出去了。
王安和一听就彻底的绝望了,便讷讷的坐着,呆住了似的。看着又可怜又可悲。
张兴柱道:“村里问过小钱氏的消息吗?!怎么说?可有哪家少了人的,她要走,不可能没有人看见。除非有人帮她。”
“问了,咱村人都在家,哪个会与她有纠葛,嫌活的不耐烦了吗?!都知道王安福是个什么人,我们王家村哪个敢靠近小钱氏,靠近王老大家的人,躲还来不及呢!”里正有点紧张,赶紧撇清,生怕被拐带小钱氏这一罪名安到自家村人身上,那可真是扯也扯不清了。
“这样说,可能是外村人?!”张兴柱道。
里正哪敢这样说,也不可能说一定是钱家村的人,便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也许小钱氏有什么法子呢。她既早存了这个心思,只怕想了太久。若有心的乔装打扮的走人了,哪个晓得?!便是半路有人瞧见了,也无心留意。这哪里找去?!”
王安平道:“去过钱家村了吗?!”
“出事的第二天早上就去钱家村了,你大哥现在还在钱家闹呢,去了,钱家说不知道,我们村人也只能问一问,又没个证据证明什么,自然不可能一直闹钱家,也不可能逼死钱家人啊,所以,都回来了……”里正道:“钱家村那边都闹腾的厉害。听说你大哥把刀给掏了,虽没杀人见血,但也把刀插在了桌子上,立了誓,要吃住在钱家,就打算长久的闹了,钱家村的人拿他没法子,任他去了。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了呢,哎。安平啊,你回来的正好,也劝劝你大哥,别闹出太大的事来,不然干系太大,连累到村里,这可怎么整?!你在衙门里办差,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万一真出了人命,或是灭门案,那可咋整?!这真是造的啥孽啊。”
张兴柱冷笑道:“王老大再怎么,也是本村村民,里正不说约束他不要为非作歹,倒来劝安平去劝。他若能听安平的,能有现在这兄弟的关系?!在他眼里,亲娘,婆娘都不是东西,兄弟就是东西了?!没看见安和房子烧了,他也不管,只顾着自己丢失的钱财吗?!”
里正脸色有点讪讪,不过也皮厚惯了,处理这样的事也算得心应手的,因此没有多说什么。
第296章 渺茫
这里正倒推的一干二净的。张兴柱十分瞧不上, 便道:“便是和稀泥,也不是这种和法。王安福若出了事,你这里正也有监管不利乡里的责任, 若是大案子,县太爷那里且有的是你的排揎。事出在哪,乡村之里正, 就能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了?!村风不正,事情怕是大着呢。若是早早约束当年老钱氏, 也不至于今。你们这些族老里正不管, 倒安排起安平来,他才多大, 他要能管得了兄长, 还要你们干嘛?!作长辈的,不说疼爱, 用起人来, 倒利落干净。难道王安福要作恶,就是安平的不是了?!当年的事, 我不说, 你心里也有数。你现在是不管不顾, 到时候出事去了公堂上,我自与你有话说。也用不着安平出面!”
张兴柱是真怒了。想要牵连到安平, 连累到安平。他是不答应!
里正见他语气不对,也听出来了, 便忙道:“看看张老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这也是随口一说。谁不知道,村族里人都约束不得王安福?!”
“他再这样闹下去,必定要出事, 村里真的不打算管管?!”张兴柱也不理会他说屁话,只问这一句。
里正苦笑道:“管?怎么管?!他也得肯听才行呐,我这不是他亲爹亲娘亲爷奶的,哪个管得住他。他铁了心要吃住在钱家,又能怎么办?!况且,这虽是闹,但也是为了讨回公道,谁能劝他回来?!除非找到小钱氏。”
所以这件事又绕回来了!
张兴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十分瞧不上他。倒不是记恨他当年不肯为他张目接走老姑,而是看他行事,这种高高挂起的态度,算是他一贯的风格了。这样的人,指望他当年为自己作主说话,是不可能的。而现在指望他能管一管王安福,也是不可能的。
张兴柱心里可不大舒服,便忍不住刺一回他,道:“里正这话可就说差了,按理说,里正是正乡里之风的人,这样的事,衙门不好管,律法也是空白,严了行,松了也行,这种灰色地带的事情就该是里正管管才好。若是不正之风不肃正,将来有一学一的,这村里,还怎么治。若是不正之人不导回正轨,出了大事,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来,将来指不定连累的不止是兄弟,还有村里和里正的名声,到时候,夺了你的一村之长的位置还是次的,怕就怕失职,是要受罚的啊。像里正这样的人,都是朝廷恩遇的人,有时候遇上朝廷年节,朝廷好歹还会发些粮米柴耗下来,也是封赏,但朝廷给这个脸面,官府也愿意放权,村里更是信任,就更应该尽心尽力才是。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推托的一干二净?!”
里正一听这话,心中火起,想要抬杠,便冷冷的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此事也不止是里正的责任吧?!他们怎么生活是他们的事情,小钱氏更是钱家村的责任,她做出来的事情,她和钱家村才得负责任。当年,若不是老钱氏不会治家,也不至于这般祸害后人。”
意思就是关他啥事?!反正是推的干干净净。
张兴柱冷笑,若不是当年不管管老钱氏,何至于此!
这种缺位的里正,要了有啥用?!
王安平听着都拧了眉头,看了里正一眼,没说话。
“况且,这是咱王家村的事,张兄弟,你可姓张!”里正淡淡的道。
一般说这话的时候,人们多少会捂着些儿,不会直截了当的这样说,这样直白,其实已经与打脸无异了。
张兴柱听了便不言语。
良言难劝人呐,这种话,他也是一时不愤才这样说,其实这关系很一般的,这种话都不该提。
管他管不管这些破事。关我啥事。
张兴柱扭过了头,不说话了。
王安和听出来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发沉,是知道村里推的一干二净,谁来说都没用了,又带累的张兴柱被排揎了一通,心中过意不去,心中对村里不满,但嘴上还得顾着张兴柱的体面,周旋着接话道:“那就劳动村里帮着找一找小钱氏。”
这要是不接话,气氛就僵在这里了,没得办法!
“这是自然,安和不说,我们村里也会找的。”里正道。
王安和苦笑一声,道了谢。心是明白,怕是希望渺茫。不说找不找得到,只说用不用心找,结果就大大的不同!
以村里这般的态度,真用心的去找,也不可能的!
王安和当真是心灰意冷。
王安平起了身,道:“既是如此,就拜托村里了,我和表哥就先回去了,还得去二哥家里看看情景。”
里正站了起来,略送了送。
三人出来,王安和眼泪就出来了,心灰道:“三弟,这房子,怕是别想再赔回来了。”
王安平想劝他别灰心,可也知道怕是希望渺茫,所以何必哄骗他这种哄人的话呢。明知道希望渺茫,再骗他,就真的也与里正这样的人没什么差别了。
“二哥做好心理准备才好。不管找不找得到,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的。”王安平道。
王安和小媳妇似的,依恋的站在王安平身边点了点头。看着村民们远远的指指点点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喃喃道:“……若不是看着还要在村里过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弄僵了。我倒是想与他们吵上一大架。恨人有,讥人无便罢了。我家受了灾,何必这般像看笑话似的。不帮也算了,何必这样呢。就算以前我再不会做人惹了人嫌,看到我倒霉,倒也不必这样啊……”
一时之间心中惶惶,似有所悟道:“……怪不得在村里生存,得多有兄弟,兄弟越多,帮手越多,别人越不敢欺。”
“不仅兄弟得多,还得关系好,才不会被人欺负轻视!”王安和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我有兄弟尚且如此。将来浩浩只一个,在村里,可怎么生存?!”
这也是为人父母的常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