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气?蓟和皱起眉头,她不是人吗?
也许当初是。鹿鸣道,当时我见情况不好,叫住你耿师叔和他一起打开门进了炼药室,却见原本关押她的地方只剩一袭白色道服松松垮垮委在地上,人早就没了。
蓟和一愣:没了?那女道凭空消失了?
不,鹿鸣摇摇头,活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道家所说得道升天也只是灵魂升华,肉身不会升天。那女道只剩一副空空的皮囊瘫在衣服底下,眼眶里的眼珠不知怎么被挖去了。
她确确实实是在我们宗门里被害的,你耿师叔亲手把她关押进去,如今不见了,绝青宗要担很大的责任,他低下头来看着蓟和,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邪道的术法,叫做穿皮术?
这三个字刚进入耳朵,蓟和就感觉脑袋里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一惊,心想这跟自己有什关系?随后一些破碎的片段萦绕在他脑海里,搅得他头晕目眩,蓟和攥紧了双手,努力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慌乱,勉强道:没没有听说过。
鹿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半晌,转了回去:你不知道也正常,那时你还没有入我门下,只是绝青宗一个洒扫弟子。
蓟和:那时?
鹿鸣道:我刚刚继任绝青宗宗主时。
蓟和:
突然,脑子里【系统】一下子冒了出来,注意,触发主线剧情:绝青宗百年前大劫,背后隐情令人唏嘘。请您按时查收。
眼前弹跳出了两个选择框,一个写着是,一个写着否,他在否那个选择项上看了一会儿,否直接飞到了他脸上,砸了他一下。
蓟和:
他只好选择了是。鹿鸣接着道:百年前宗门大乱,危害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只个跟在上一任宗主门下修道的小弟子,绝青宗也没有现在的名气,却也是镇守一方的仙门大家,有一天我们接到了山下百姓们的求助,第一个是一位老妇人,她说她的老伴在井边打水时突然身上着火,自己燃烧了起来。
蓟和疑惑道:身上着火?是不是旁边有小孩玩火,不小心烧到了那老人身上?
不是,鹿鸣沉重地摇头,是他自己烧死了。后来又有第二个人来求助,是一个赤膊的壮汉,他说自己十五岁的女儿许了人家,却在出嫁当天,对镜梳妆打扮的时候,从头发开始起火,一下子烧遍了全身。喜事直接变成了丧事。
这蓟和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也是自己起火烧死了自己?
对,不止这两例,鹿鸣道,我们派去解决此事的弟子还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又有第三位受害人求上山来,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他有一个小妾因为犯了错被大房罚跪在祠堂里擦地板,拿抹布在盆里湿水的时候自燃了,不过跟前两人不同的是,她是一个盲妇。
盲妇,蓟和嘴里重复了一遍,她眼睛看不见?
嗯。鹿鸣点点头,第一个老人是在井边打水时出事的,第二位新娘是在镜前梳妆时,两者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有一个隐秘的共通之处
蓟和道:照镜子!
不错,鹿鸣赞许地看他一眼,就是照镜子。那个小新娘就不说了,出嫁必定要对镜梳妆,而那个打水的老人,他住在山下的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里,远离人间喧杂,山清水秀,井里的水几乎明澈见底,用来照面也不输铜镜,是以老人打水时必定是用井水照了脸才遭此横祸。
可是
鹿鸣接过他的疑问:可是这第三位老爷的小妾却是个盲妇,虽然在擦地,就算地板光可鉴人,但是她眼睛看不见也没办法照镜子,所以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后来呢?
后来鹿鸣望着远处的山峰,陆陆续续又有几人上山来求助,被派出去的弟子一无所获,只能日夜守在他们身边,防止惨剧再次发生,不知道是绝青宗的保护起了作用,还是那作恶的妖魔玩够了,渐渐地没有人再起火烧身,除了那几家已经受害的,百姓们也都从恐惧里走了出来,过正常的日子去了。
蓟和直觉此事还没有结束,便没有出声询问。
果然,鹿鸣从远处收回目光,神色凝重道:经过家人同意,我们将那几个自燃的人的尸身带回绝青宗,想要彻底查出此事的根源,你耿师叔那时炼制丹药已经有所小成,便将那些人的尸体置于炼药室内,顺便超度他们。过了几日,宗师想起来便带着我去看看情况如何,打开房门才发现,室内哪还有尸体,仿佛一夜之间被人吸光了精气,只剩几张干瘪的人皮瘫在地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挖去了。
蓟和:
他突然一阵颤抖,心底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鹿鸣道:那女道也是被人挖去了眼睛,却没有着火自燃,此事蹊跷,未妨百年前的事再次卷土重来,我便和你封毅师叔商量了一下,去那女道所在道观看看。不过还没有到得半山腰,我就看见了从山上摔下来的你。
蓟和微微咬着嘴唇,抬起头来冲他露出一双湿润的眼眸。
鹿鸣一怔,终于觉察出了他的异样,皱眉问道:怎么了?
师尊知道我为什么会上山吗?蓟和声线有些发颤,我住的那家客栈着了火,想要翻窗出去,却在外面看见了一双硕大的眼睛,我被它追着迫不得已才爬上了山。
第15章 疼痛 这不是剧情,这是他们随时都有可
鹿鸣道:当真?
蓟和点点头,鹿鸣问:客栈着火,沈棠现在何处?
蓟和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鹿鸣清俊的面容。鹿鸣肤色偏白,却在面前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点淡淡的暖色,蓟和看着他,莫名想起了白天与沈棠的那次争吵。
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如果不是剧情设定,他会真的喜欢自己吗?
这想法让他心里没来由地一颤,声音也低了下去:他之前好像是出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回来。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有见到他。
鹿鸣眼神微动,他用手指点了两下太阳穴,然后直接站起了身,那边封毅也随他站了起来,凝重道:宗主。
鹿鸣道:回客栈。
封毅大手一挥,将火堆熄灭了,又把木棍上的那只烤鸡拿了下来,递向蓟和:还吃吗?
蓟和:
他坐着没有动,眼睫垂落,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像没有听见封毅跟他说话,鹿鸣低头看他半晌,对封毅道:给我吧。
封毅便将烤鸡给了鹿鸣。
他用眼神示意鹿鸣,鹿鸣没理他,鹿鸣道:蓟和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师弟可先行一步。
封毅又将视线转向蓟和,目光里都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他缓缓叹了口气,当着鹿鸣的面也没说什么,随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庙里一时静极了,封毅推开门时吹进来的风带着微微的寒意,蓟和不由自主抱紧了双臂。
鹿鸣清清冷冷的嗓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不愿回去?
蓟和还是呆坐着,然后点了点头。
他心里的确是对客栈有了不可磨灭的抵触,不过这抵触是针对之前和沈棠的争吵还是那场突然发生没有来由的大火,蓟和没有说,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是因为什么。
鹿鸣道:这件事十分蹊跷,你封毅师叔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为师须得去帮他。
蓟和缓缓抬起头来。
鹿鸣道:你若是当真不愿回去,我也不强求。
这意思便是他可以继续在这坐着,但是他不会陪他在这坐着。
蓟和抬起头,撞上他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神,两人对视半晌,蓟和收回了目光,心里冷淡地想:之前果然都是我在做梦。
他无力地眨了下眼,重新坐回去,半晌,从嗓子里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还没怎么样,脑海里【系统】突然尖叫道:严重ooc!严重ooc!请保持角色原属性!
蓟和:滚。
没有按照系统要求来的后果就是他突然头痛欲裂,连带着身上的伤口也撕扯着疼起来,密密麻麻仿佛有数千根针在扎他的身体,又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蚊虫在他脑子里叮咬。
蓟和死死攥拳忍着,脸颊甚至因为咬得太紧而出现了微微凹陷的纹路。
而鹿鸣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常,宗门百年前的大劫在百年后突然有了再现的征兆,这让他整个人瞬间绷紧了一根弦,除了不想重蹈覆辙之外再考虑不了其它,恨不得第一时间赶往客栈,掐断这劫难的根源。
他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蓟和,对方闷闷地坐在那里,从他这个角度只能够看到他微抿的嘴唇,鹿鸣道: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和百年前的那次大劫有关,便是关乎宗门的气运甚至生死存亡。
蓟和仍是不说话。
鹿鸣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嘱咐一句:你在此处不要动,为师处理完此事便回来。
说完不等蓟和回应就推开庙门走了出去。
蓟和在原地坐了大概有五分钟,脑海里那阵尖锐的疼痛才渐渐消退下去,他缓缓突出一口气,感觉呼吸中都带出了一丝腥甜的血腥气。
转头往门边的方向看了一眼,漆黑的眼眸无波无澜,他收回目光,看到身旁的茅草垫上放着一只烤的冒油的鸡。
身受重伤,又遭遇极大惊吓的人最应该休息调养,饮食上更是要注意清淡,他刚从山上死里逃生下来,情绪状态都极不稳定,师尊顾着宗门生死与沈棠的下落,都没有注意到他醒来后连口水都没喝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明明在山上落入鹿鸣的怀抱时,他还罕见地感到了一丝安心,可是这安心都没有在心底停留半天,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蓟和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渐渐升起对自己浓浓的厌弃之感。
鹿鸣飞奔在漆黑的深夜里。
秋夜寒凉,风露又重,他的脑门上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在任何人都接触不到他的脑海深处,挂出了一副巨大的【剧情提示】。
那是一幅好像闪着彩色画面的LED屏,从他眼前划过无数流光溢彩的画面,嘈杂而喧闹,却没有一幅能让他真正看清楚,听清里面的声音,屏幕仿佛走马灯一样快速地翻过去。
鹿鸣太阳穴一阵阵地跳着疼,这好像是他触及到主线剧情,【系统】特意给的提示,不需要他再费劲地一步一步去解密寻找,但代价却是刻骨的疼痛。
他感觉脑子里有无数个人在喊,到处都是奔忙慌乱的人群,又有回忆赋予的触目惊心的结痂。
这感觉太奇怪了,起初只是声音,很快连画面都有了,他看到有一个人被按在地上,生生被剥去了脸皮,血肉模糊地倒在一片血泊里。
其实百年前的大劫他并没有真正经历过,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整本书才只走到道陵君羽化而去,一切都是从【系统】提示中得来的,他本以为这些过往经历只是设定的剧情而已。
但是刚才在破庙里听蓟和说他在客栈外面看到了那双眼睛,他被那诡异的眼睛逼到了山上,看着蓟和真切受到的伤害,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剧情,这是他们随时都有可能经历的事情。
【穿皮术】是百年前大劫中的一个关键词,可以说是线索性的东西,但这个术法对他而言至今为止都只是一个词语而已,他并没有真正见过有谁会使这邪术,又对谁造成了伤害,但是此刻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回忆里,那个被按在地上剥去脸皮的人,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蓟和。
第16章 眼睛 背后必有人操纵
突然,破庙的门被推开了。
一股冷风吹进来,很快又被合上。
蓟和抬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鹿鸣。
鹿鸣背着手走过来,仍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来到蓟和身边,他对上了蓟和的眼睛。
蓟和仰头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
心思太乱,说完才注意到他竟然对师尊直呼了你我。
不过鹿鸣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在蓟和身旁蹲下来:我回来找你。
蓟和望着他搭在左膝上骨节分明的手:我没事。师尊还是寻沈棠要紧。
鹿鸣道:为师迷路了。
蓟和:
他不可置信地朝对方看过去,下意识往鹿鸣那边侧了侧耳朵,鹿鸣顶着一张冰雕雪琢般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违和:夜里方向感弱,还是你带为师过去吧。
蓟和半信半疑地起身,鹿鸣伸手扶着他,掌心的温度贴着薄薄的衣衫传过来,鹿鸣道:你穿得太少了,我把衣服给你吧。
说着松开了手,当真开始解自己的衣服,白色长衫披在身上时,蓟和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尊,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说完他就做好了被训一顿的准备,鹿鸣却短促地笑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反驳,道:你要愿意这么想,也可以。
蓟和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对方也没再给他继续询问的机会,他轻轻弯下腰,长手一捞直接把蓟和打横抱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外,长剑停在他脚边,两人乘着风飞上了夜空。
蓟和靠他在怀里,整个人都僵住了,脑海里思潮起伏,他越来越猜不透背后这人的心思,自从沈棠拜入绝青宗开始,鹿鸣时不时就会十分反常,可这反常并不过分,他甚至不讨厌这份反常,想到这儿蓟和不由自主抬头看了鹿鸣一眼。
他们御剑飞行在山林上空,头顶的月亮格外朦胧,应该是后半夜了,清辉微微笼罩在鹿鸣身上,蓟和只看到了他俊美的下颚轮廓,嘴唇纤薄,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