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难道留着孽种不成?”孙锡恩年少激进,自然没有刘勇的这种顾虑,随口道:“进府不久就杀了。”
“混账东西!”张佳木勃然大怒,骂道:“罪不及襁褓,锁定侯有什么罪?你们行事如此狠辣,我很不喜欢。孙锡恩,这一次石亨府邸的功劳,你和任怨两个主事者都不记功!”
任怨被如此严斥,在场的人印象里还真是头一回。
他自己先是一楞,接着却又是一脸的颓唐,只道:“是我没有制止住下属,这般处置,最好。”
孙锡恩倒是不以为然的样子,接着道:“此事是我拿的主意,大人要怪就怪我好了。”
当时的这种政争,非杀对方全家不可,哪怕就是襁褓之中的幼童。
果然,张佳木对任怨和孙锡恩这么处置,四周的人都有点不以为然,只是他威望在这,没有人敢出来辩驳。
“罢了,”张佳木也是一脸的颓唐之色,摆手道:“说这个没有意义了,不过,希望可一而不可再。”
“胜负还没一定呢。”孙锡恩道:“长安左门那里的响声我们也听到了,这里还要打一气,怎么办?”
他向来是有急变之才的,但此时也是没有办法可想了。
曹家敢去攻打大内禁城,显然也是集中了相当大的力量,不然不敢如此。这里锦衣卫经过苦战,守备的人员是绝没有能力再战了。最少,也得休息一个时辰以上。
缇骑也是如此,孙锡恩的部下也是如此,奋战戮力由夜至天明,寒风呼啸,落雪不停,在这样的恶劣天气和敌人奋战竟夜,对体力和心力都是极大的消耗,就算最精锐的缇骑,在追击完逃敌,看管好俘虏,打扫完战场后,也非得好好歇息一下,回复精神和体力不可。
“暂且也没有办法可想。”提起这个,张佳木倒很冷静,冷眼看向四周,大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表情。
他苦笑了一下,大家对皇帝的忠诚,似乎真的是有限的很啊……
为什么不慌,是因为幼军已经在入城的路上,两个时辰内肯定能投入战场。最迟到今晚或是明早,一定能够解决掉此事。
至于皇城和宫中的安危,当然是能救则救,不能救……皇上您老人家自己自求多福吧是不是?
张佳木当然不能在此时有这种想法,受恩深重,和今上的关系比外人想象中的要亲近的多,再立新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何必多费一层功夫和心力?
再者说,人非草木,想起当今皇帝,对他真是无可抱怨之处,没有今上,也没有现在的他,人是感情动物,并非禽兽啊。
“有几件事,我交待下去,你们立刻着手办。”把孙锡恩一群人抛在一边,张佳木向着刘勇和薛祥等人道。
刘勇很沉稳的点点头,道:“请大人吩咐。”
“这一天不能开城门了,”张佳木交待道:“从德胜门到广渠门、正阳门、东西便门,全部关闭,没有我的命令,就是圣旨到了也不准开城门,你们交待给守城的军官,不听我的话,后果他们自己想去。”
话已经说的霸气十足,但在场的人已经无人敢质疑他的权威!此事过后,他就是国朝第一权臣,就算是廷臣,勋戚,亲臣,都督武臣,谁又能与他相比权势?
这,自然就是政争带来的大势!
“市面也要稳定,”他又沉吟道:“今天当然不能教百姓上街。谁知道能打到哪儿?池鱼之殃的人一定也不少。”
“是的,真的不少。”任怨上前一步,面色沉重,但仍然是一五一十的把正阳门四周百姓受灾于火的事说了。
“嗯,这件事你处置的很好。”张佳木大为首肯,笑道:“救人于水火,还有什么事比这更积阴德的,嗯?”
一边黄二被扶了过来,有气无力的笑道:“大人,那边还在砍人脑袋,你老在这里谈阴德,是不是太有趣了一些。”
一句话自然是惹的众人大笑,张佳木自己也是哑然失笑,摇头道:“和你们这些厮杀汉子说不清这些事,反正你们听我的,杀敌归杀敌,但不要误杀误伤,上天有好生之德,要记住。”
“是,大人,我们知道了。”这一回,众人倒全是凛然称是。毕竟当时不信神佛的也只是少数,多半人还是敬畏上天,害怕因果报应的。
不远处果然也是如黄二所说,大票的缇骑甲士来回策马奔驰,挥舞刀剑,一刻不停的砍向那些奔逃中的京营官兵。
孙锡恩所部也早就圈成了一个大的半圆,来者一个也不曾放过,俱是斩杀无疑。
杀的性起时,便是跪地请降者,也是难免被刺胸当前一刀,然后就能看到鲜血狂喷,而人颓然倒地。
昨夜确实是杀的太惨,缇骑和赶来的校尉力士们感同身受,自家的本部重地被人打成这样,又如何能轻轻把敌人放过?
况且杀红了眼的时候,也谈不上留手不留手,那,只能是事后的事了。
现在京营兵那边已经是兵败如山倒,将为军之胆,在缇骑出现的那一刻起,董兴,施聚都已经破胆,他们的麾下也是苦攻一夜而无效应,原本就疲惫之极的人,援兵一至,又是武装到牙齿的缇骑,相差虽差不多,但心理一跨,自然什么也不必说了。
缇骑众将士都是如砍刀切菜一般,一路追杀,偏这里又是大道通衢,因为是国家法司所在,都是高堂深院的大衙门,道路很宽,正适时骑兵追杀。
孙锡恩的部下又早就在外围助战,遇到逃来的,自然一刀杀却。
战了不过半个时辰,地上已经是人头滚滚,积雪被马蹄踏的乱七八糟,血水横流,几同河流。
这一场杀戮就近在眼前,各人一时都是凛然,闻到强烈的血腥味道,听着阵阵惨呼,就算是心情再好,却也是笑不出来了。
“这里不必管了,不过是扫尾的事。”刚刚悲天悯人的张佳木看了半天战场,脸上却是一无表情,只是道:“我们继续淡刚才的事吧!”
孙锡恩的心中却是一阵佩服:“大人永远只做对的事,就算是同情和怜悯,也永远只用在最该用的地方。他,才不会是一个乱发同情,胡乱做主的人。为上位者,最要紧一条是心硬,看来,大人已经得其中三味了。”
他这么想着,眼神也飘忽乱看,突然看到徐穆尘时,却见对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到孙锡恩的眼神,徐穆尘也是点了点头,孙锡恩心中大有所悟,当下便也是微微一笑。
两个下属这么恶心巴拉的交流眼神,张佳木自然发觉不了,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缓缓道:“关闭城门,派人安定人心,嗯,就叫人传石亨等人的首级,然后悬首于正阳门下,以震慑人心。”
“是,这件事下官去办。”有人这样答道。
“再有,派人去看着三大营,他们刚接到命令要分十二团营,还没正式分营,我看,派几个勋戚武臣,分别驰入营中稳定人心就好。”
“请大人示下,请谁,派谁?”
“英国公,阳武侯、抚宁侯、襄城伯……”张佳木沉吟着道:“原本还有更好的人选,不过,我怕他们要么脱不了身,要么脱不了干系……对了,叫会昌侯孙继宗总领其事,别的勋戚都督武臣,都受他的节制。”
这件事是刘勇去办最好,他便点了点头,道:“是,这件事下官立刻去办。”
“幼军入城之后,和缇骑,直卫、内卫,分别驻扎,不能乱,不要自己先乱起来。”
“是,大人放心。”
“俘虏择地关押,指挥佥事和武职把总以上,关入北所。叫王晓好好招呼他们。”
“王镇抚和商镇抚都受了点伤,这会儿在包扎,一会告诉他们就是。”
“嗯。”张佳木点了点头,道:“大约先就是这样,一会儿去把曹翼叫回来,居中联络,不使出错。”
“昨夜大人的府邸没有受到攻击,虚惊一场。”有人道:“不过,光禄寺卿张泽带着三十多家丁赶到府上驰援,还有兵部尚书年大人,也带着十来个家人,挟弓持剑,前来府中援助。对了,还有都督范广,自己骑了头骡子,提着酒葫芦,也到府中去了。”
“嗯,我知道了。”张佳木心中一阵暖意涌动,想想张泽的情意,虽然相交不多,但竟有如此义气,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至于范广,想想他顶风冒雪,提着一个酒葫芦,萧然一骡赶至的模样,张佳木更觉心中痒痒的,恨不得自己现在也提一个葫芦,立时回去和范广赏雪拼酒,省得在这里和人勾心斗角,打生打死!
不过,不行啊……他叹了口气,又向着任怨和孙锡恩道:“你们挑一群最强的人,不要过二百,要精壮不太疲惫的,我们立刻到长安左门那里去看看!”
“是,我就去做准备。”
众人虽然大吃一惊,刘勇等人颇有劝解之意,不过,大家也早就知道,平时会议时张佳木会集思广益,但一旦下了命令,则绝无更改的可能。
当下便由着任怨去召集人手,由几部凑起来一百精骑,各人都是精神抖擞,一点儿不象苦战竟夜的模样,张佳木在嘴里呵了一口白色,抓了一把雪在脸上一擦,只觉得精神健旺,当下便大笑道:“来,随我去看看,曹吉祥这龟儿子,把我们折腾成这副鸟样,我倒不信,他能成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