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缺钱难倒英雄汉
戚继光冲回自己住的地方，整个衙门里最偏远的跨院，除了挨着大海可以随便折腾，没有任何的好处。
王思盈正在吃午饭, 原本以为戚继光不会回来。随着戚继光冲进门，屋里一阵碟子、碗乱响，王思盈手里拿着一双筷子，对着半只鱼头，用力捶胸，卡住了！卡住了！
戚继光赶紧一掌推在王思盈背后，帮她将一根鱼刺逼出，暗自纳闷，你慌什么啊，这是在偷吃鱼么？
王思盈喘了口气，一脸惊诧：“咦，继光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戚继光看了看碟子里，哇，这是什么鱼！这个鱼看起来很稀罕，光看鱼头就知道，见都没见过啊。
王思盈开心道：“小菊说，这是鲷鱼哦！是一个大婶说一定要送来的。”
戚继光吸吸鼻子，吃得只有鱼头了啊。不管这个，那啥，戚继光咳嗽了一声，郑重道：“皇后赐的首饰，能不能……”
“等一下。”王思盈立刻从床底下把首饰匣子拿出来，给戚继光，“把所有的首饰都卖掉吧。”
戚继光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低着头道：“欠明月公主的钱要还。张大人还催我赶紧造船……”
王思盈将戚继光直接推了出去：“快去吧, 快去找明月姐姐吧！”
戚继光抱着首饰匣子站在门口，从门缝里传来王思盈快活的不经大脑的声音：“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在家里吃午饭。”
戚继光无语，鲷鱼有那么好吃吗？鱼头都舍不得给我吃！
但是想一想，王思盈是万户千金，肯跟自己吃糠咽菜就不错了。谁让自己这个登州将军穷得满屁股债啊，好不容易有条鲷鱼，她本来就是小馋猫，舍不得分给自己也很正常。这么一想，满心愧疚。
戚继光来到尚明月的楼前，看着水晶一样闪亮的窗子，嗅着空气中那淡淡的一缕香气，心头不由得一荡，在门口呆呆站了很久。
门里面的侍女咦了一声，叫道：“戚将军来啦！”
戚继光想回头也不行了，只好红着脸进去。只见尚明月也在吃饭，一张雕漆大案上摆满了各色菜肴，一大群侍女肃立在屋角伺候着。
尚明月道：“把菜换一换。”
“不用！不要浪费！”戚继光冲过去就吃。
尚明月把一句“下人们会吃的”咽了回来，见戚继光把自己吃剩的菜狼吞虎咽吃了，脸上泛起一道红晕，娇艳不可方物。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得到，大英雄戚将军，会穷得吃不起饭？
戚继光一边埋着头吃，一边掩饰自己的窘迫：“我是想来，把欠的钱还了。不知道这些首饰够不够。”
尚明月轻轻打开首饰匣子，见到御赐的白金丹凤钗，缩手道：“这都是宫里的宝物，价值连城。你那未过门的妻子也舍得卖？这是大婚之物。”
戚继光红着脸道：“思盈从来不戴首饰，只有一支金步摇而已。”
尚明月回头问道：“衙门里欠咱们多少钱？”
侍女拿过一个账本念道：“打造偏厢车等军械、购买训练用的火药、制作火龙出海的火箭、还有饷银，这饷银是算到这个月，还是算到下个月？”
戚继光流汗，如果尚明月不借钱，他连军饷都发不起。他可是宣称戚家军的亲兵队，会有三倍饷银啊！如今光打板子了，但是板子打完，过几天一定会有人问的。
尚明月对侍女呵斥道：“问你欠多少钱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侍女吐了一下舌头：“倒也没多少，七万多两银子。”
戚继光流汗，这还不多，有一千两银子我都开心死了……
尚明月道：“这里面的首饰，我就当是抵押，折价二十万两银子，可以吗？”
戚继光大喜，原来这些首饰这么值钱！那我再多花点儿？
四周的侍女一起翻起白眼。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
尚明月一句话也不多说，玉手轻轻拿起一只酒壶，给戚继光斟酒。戚继光从来也不会有什么表示，她已经习惯了。
戚继光忽然停下筷子，迟疑道：“我有些话……末将想跟公主单独说……”
四周的侍女立刻识相地全走了，跑到楼下欢天喜地：“公主总算等到戚将军表白的这一天了！这个人不知道有多迟钝！借什么钱，赊什么账，娶了公主不就什么都有了！”
尚明月轻轻用手扪着心口，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戚继光一脸严肃，问道：“张居正要我造三千条船，不知是何意。公主可否帮末将参详一下？”
尚明月拉下脸子：“就这事？”真想一杯茶泼在这混蛋脸上啊！
戚继光小声道：“事关机密啊。那一天你也在，他就是催我造船，造船……打算部署在长岛、皇城岛海域。我就是搞不清楚，这跟水师有什么关系？”
尚明月脸憋得简直要喷出血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跟我当初希望和你做的是一回事。”
戚继光惊奇：“啥？张居正，和我？难不成这家伙有断袖之癖？”
尚明月叫道：“不是！”
一时失言，两个人都尴尬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尚明月心道：“原来我对他的心意，他也不是全然不知道。”
戚继光低着头道：“公主对继光的心意，继光不知如何才能报答。继光与思盈自幼便有婚约，尚且无暇成亲。倭寇肆虐，危如累卵。继光上不能愧对朝廷，下不能愧对思盈的情谊。恳请公主，于公于私，再帮继光。”
尚明月叹了口气，王翠翘说的没错，大才子，大英雄，一开口都是天下为先，根本不会考虑女人需要什么。但是谁叫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大英雄呢？尚明月轻声道：“当初我让尚可对将军说，生意的事少不得要麻烦将军，将军不是很嫌恶么？”
戚继光恍然大悟：“走私！”
尚明月柔声道：“是的。但是灵活些，也不是。比方说，琉球有乌蛮市贸易额度，但是那额度是有限的，在衙门被称为市场份额，货物和售价由朝廷规定，超过的数量和未指定的货物就不能过关。但是实际上，这海关能不能过，还不是边军说了算，朝廷根本管不了。”
戚继光道：“那不就是走私吗？”
尚明月道：“别人做就是走私。你做就不是。大明自太祖以来，都是军屯自养，为了养兵怎么经营都可以。将军以为辽东军是怎么养军队的？李成梁什么都做，把高丽参、鹿茸、木材、皮货、马匹当金子卖啊！”
戚继光瞪大了眼，忽然懂了，这两千条船，不是用来打仗和运粮的，是用来打着明晃晃的旗号走私的！所以皇城岛必须是登州卫来统辖，而且要比李成梁快！因为天津港和高丽之间的航线必须得经过长岛和皇城岛之间的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