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被此阵微风弄得清明。
明蓝蕴嘴角上扬,说::“大殿下。”
凌贺之看向站在微风细雨中、衣衫翩翩的女子。
虽然不太明显,但他觉得明蓝蕴似笑非笑,像是在赞许自己。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国师认可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激动到握伞的手都打颤,瞪圆了眼睛,心中升起狂喜。
他骤然想起了昨日尝到那花糕,舌尖似乎还泛着香甜的滋味,似乎风中能嗅到明蓝蕴身上淡淡的药香,使人心旷。
一直以来,凌贺之都觉得自己和国师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仿佛二人还发生了许多不友好的事情。
这叫明蓝蕴像是无法彻底接受自己。
这也是凌贺之不明白的点。
而此刻,凌贺之看着明蓝蕴清瘦细长身形,望着她嘴角时有时无的笑意。
他意识到,这道隔阂终于消失!
空中的雨丝逐渐变大,北风呼呼,雨渐渐打湿了明蓝蕴的裙摆。
突然,一柄竹伞遮在了明蓝蕴的头上……
明蓝蕴侧头望向身旁的少年。
凌贺之神情坚毅!
悠闲僻静的蓝园中,传来轻柔的说话声。
“国师,我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许久后,再有声音。
“我会与大殿下同行……”
*
暮春与仲春交错时分,纸鸢上天。
太史院,独属于明蓝蕴的廨房。
年岁见长的福康正唉声叹气地捣乌桕、麦草弄汁液,一旁备着黏糊糊的糯米。
师父在忙清明祭祀的事情,叫他要备好香椿芽,嫩柳叶拌豆腐,寒具等……
等师父回来,再用四碟六碗祭祀先人后,便可吃清明了。
哦,还要等大殿下从青木围场回来。
师父在皇城筹备清明祭祀,大殿下跟着陛下去青木围场春猎,也该回来了吧。
恍惚间,距离认识大殿下已然过去小十年,常人都变了,唯独师父还是原来的样子。
相貌,性子……依旧冷得很。
福康抱怨时,正巧太史院外墙的墙角转出一袭骑在马上的玄色身影。
他下马后大步跨过台阶,穿过长廊,进了月门,沿着廊芜急行。
那人高高绾着冠发,罩着一件玄色宽袖褙子,手臂绑着护腕,腰配长剑,单手提着弓,步伐矫健而来
看守的侍卫们被他惊了,来不及反应,只得急忙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行礼:“见过大殿下。”
男子没有寻声回头。
他大步走到明蓝蕴的廨房门口,待瞧见了里头坐着的福康,蹙眉。
“老师呢?”
第19章 、相见
福康将捣具放在桌上,再急忙行礼:“见过大殿下,回殿下,师父与几位大人出去筹备春祭的事情了。”
凌贺之闻言,眉头紧锁。
福康神情毕恭毕敬,瞧着站在门前,背对着满园春色的男子。
他刚从青木围场狩猎归来,整个人一股子肃杀之气,面容冷淡。
他的冷与明蓝蕴的淡然不同。
福康抄手弯腰想,师父的冷淡是无欲无求,大殿下的冷叫人看了心惊胆战。
“忙春祭?”凌贺之转过身,走到外头屋檐下,单手压剑柄,凝视院中的月门等人,“何时能回来?”
福康再回:“依照前几日的惯例,再过半个时辰吧。”
凌贺之点头:“我在这里等老师。”
这几日寒食清明,上至皇亲贵胄,下至黎民百姓都外出踏青。
朝廷也因陛下外出春猎,一些留守皇城的文官不用上朝,借此机会赏春。
倒是明蓝蕴还有事情要做。
福康毕恭毕敬地诺了一声,而后出去令人在屋子里再多端了一盆碳来。
虽是春日,但清明时分雨多苦寒,屋子里还是冷了些。
福康想着明蓝蕴也快回来了,便令几个小侍备好茶水,点了香炉。
这一切筹备完毕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亭亭玉立的女子和几位大人在月门处谈话分别。
她头顶戴着幂篱,清风拂过白纱,叠叠纱下,瞧不清她面巾下神情。
她一手拂尘,一手用拇指、食指、中指拖端着黑色的罗盘。
一席月白偏青的衣裙,明蓝蕴的裙摆飘带在春日的风中摇曳。
李监正与明蓝蕴共事多年,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拍拍自己的袖子吁了一口气后,直言不讳:“此次春祭的事情便算是准备完毕了。”
胡监正觉得冷,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明蓝蕴偏头看向这位大人,说道:“大人体弱,莫要感染风寒,诸位请先休息吧。”
此次是小祭,再过不久便是选秀,不过那倒不用吾等处置,倒也能休憩一刻。
几人朝她拱手道别。
明蓝蕴回礼后,转身进入绿意重重的小院中,两侧地上草色遥看近淡。
院中正好有福康喊来的几位小侍。
她们躬身福手行礼后,上前为明蓝蕴摘下幂篱后便退到一侧。
明蓝蕴抬眸,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子,与他行礼。
凌贺之看见了她,见到她后恍惚一下,回过神后便起身:“先生。”
二人走进落地罩里的茶室,回礼后正坐席前。
明蓝蕴看到他身上的长剑和放在一旁的弓箭,顿了片刻后,说:“此次春猎,有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凌贺之噙笑:“三皇弟表现不错,得了父皇几声夸赞,但我瞧着他并没有多欢喜。”
甚至父皇还因此话里话外讲了三皇弟几句。
三弟心高气傲,倒是直接面色有恙。
明蓝蕴听着他讲述,边喝了一口热茶。
最终点评:“正常。”
此刻的气运之子二皇子已经被陛下力排众议立为太子。
成为太子后的凌辰逸第一次外出春猎,陛下有意为他在众臣面前树立威信,没想到三皇子心高气傲抢了对方风头。
只是,这可不关自己和凌贺之的事情。
他们二人暂退,不争这个无所谓的风头。
明蓝蕴正坐着,反问:‘“那大殿下你呢?”
“打了几只小兽,没打兔子。”凌贺之单手握拳,支在桌面上抵着额头,一挑长眉随意说。
他可不能叫父皇和太子想起自己当年害死二弟兔子的事情,免得翻旧账。
“先生,我此举如何?”
明蓝蕴指腹摩挲着茶杯,又说:“没什么好得意的。”
凌贺之假意轻咳一声,当年那一顿毒打的确对自己来说,是没有好得意的。
二人吃过茶,暖了身子后,明蓝蕴抬眸看着他:“你今日急匆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凌贺之揉了揉眉心:“没什么事情。”
明蓝蕴轻哈了一声,露出疑惑眼神,既然没事他过来做什么?
一旁的福康正在选香椿芽,好奇地想,刚才看大殿下来的那般急切,还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呢。
转念一想,也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
真有大事就不会还有时间在这里等着了。
福康见屋内寂静,便见状抽空小声问明蓝蕴:“师父,您看这么多香椿芽够吗?”
明蓝蕴瞧了眼:“够我们三人吃了。”
此次清明寒食之后,除开公务,她的确是没什么好忙的。
宫里头忙着选秀,一位位如花美眷入宫,皇后娘娘和萱贵妃娘娘应接不暇,一心想要巩固圣宠,倒也疲倦。
凌贺之揉着眉心,说:“父皇赐我府邸,在御河桥东岸,想请先生帮忙看看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