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说:“我上辈子也没去复健,还不是好了?你放心,我虽然退役了,但到底是个军人,体能训练方面的事我心里有数,医学院的学生都未必有我精通。”
房秋实还想再劝,直接被他堵了嘴。
在医院的楼梯那里,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灼热的气息烫得她耳根子跟着火了似的,男人低沉的话音在耳畔萦绕:“别担心,我自己锻炼,一样的,保管恢复得生龙活虎,绝不让你在那方面尽不了兴。再说了,我手不能用力,你不会自己来?”
这话臊得房秋实无地自容,直接从他腋下钻了出去,一溜烟跑了。
到了车上都没缓过劲来。
这个狗男人!
太坏了!
她在这担心他身体,他呢?
他在那想入非非了!
要不是看他手臂一点力用不上,是个可怜巴巴的伤号,她早揍他了!
这会儿故意别开视线,看着窗外,不看他。
看了来气!
可他倒好,见她不理自己了,便用左手托着右臂,送到她面前,可怜兮兮的:“媳妇儿,坐车这么无聊,你帮我按摩吧。”
“谁理你!”嘴上凶巴巴,可那怜惜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他手臂上徘徊。
终究是狠不下心,笨拙地一点点尝试起来。
“疼吗?”她摁了一下,看着那凹陷下去的坑,开始怀疑这手臂真的能好吗?
“没什么感觉,麻的。”陆茂行其实已经够能忍的了,打着石膏的这段时间,手臂经常痒到他想把石膏砸了狠狠挠一把,都是咬牙忍过来的。
那种滋味,再也不想体验第三次了。
其实,上辈子痒到受不了的时候他还会哼哼两声,但这辈子,一声都没提过。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有了自己在意的人,骨子里的那点脆弱和动摇都会化作岿然不动的坚强。
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房秋实又捏了几下,终于相信了,是真的没感觉了。
更担心了。
中途就下了车,拽着他去了二姐那里。
二姐正忙着搞品牌商标的设计稿,虽然二姐上完初中就出去做裁缝挣钱了,可二姐的天赋从不会被环境掩埋,她画画是个好手,上辈子离婚之后就去国外留学了,学了一手抽象派的画技在手,回国还开过画展呢。
也是运气好,二姐的第三任小鲜肉男朋友是个混血,为她痴为她狂,为她主动假结婚办绿卡,可谓是飞蛾扑火的典范。
她重生回来之前,二姐好像正在跟那个小鲜肉闹分手,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分了。
现在,她看着伏案作画的二姐,总有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算了,这辈子还没发生的事,想它做什么?
她等了一会,等二姐忙完了,让二姐帮忙看了看陆茂行的手臂。
二姐正好手里有笔,盖上笔帽戳了戳陆茂行的皮肤:“问题不大,上次你姐夫厂里的一个女工不小心摔断了腿,我去帮忙照顾过一阵子,拆了石膏可比他这个严重,那皮肤都开始发黑了,死气沉沉的。妹夫这还算好的,只是有点发紫。这样,你姐夫明天要去上海谈销售的事,我也跟着去,帮你找找玫瑰精油,抹上那个再给妹夫做按摩,起效快,没多久就能恢复过来了。”
“玫瑰精油?”房秋实不是不知道这个东西,只是上辈子她要在九十年代才接触到,没想到八十年代就有了,一时有点意外。
估计有也是外国货,不会便宜。
她不心疼钱,只要有效果就行。
二姐收回视线,不看了,虽然嘴上在安慰妹妹,可见到妹夫的手臂这么惨她心里也是有点发愁的。
要是恢复不好可怎么办,那女工就瘸了。
好在妹夫伤的是手,不影响走路。
她点点头:“嗯,这玩意儿不便宜,你姐夫厂子里最近开销大,我也不跟你假客套,你要是有钱,就预支一点给我,多退少补。”
这没问题,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姐姐买了裙子送她是一回事,她让姐姐带东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者不需要给钱,日后找机会也送点东西给二姐就好,后者还是要算清楚账目的,尤其是这些昂贵的东西。
她问了下大概的价格,留了五千给大姐,心里终于不那么沉重了。
临走时,见王岗屁颠屁颠过来了,被咬的手包了起来,像个馒头似的。
见着房秋实,立马没有好脸色了,只是碍于房夏苗也在,只好尴尬地笑笑:“姐,秋实也在啊。”
房夏苗还不知道他去闹自家妹妹的事,这会见房秋实脸色不好看,便应付了两声,随后借口让房秋实帮忙带两件衣服给大姐改一下,把房秋实领进里屋问了问。
这一问,才知道王岗做了这么多畜生事。
“这个孬种,毁你名声不算,还敢跑宅基地那里跟你闹?这事交给姐来办,一定让他哭着给你磕头。”房夏苗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之前帮妹妹揍王岗,就下了狠手,还以为王岗学乖了,上次让他坐顺风车回来也是看在了同族堂叔的面子上,可现在,他自己作死,那就对不住了。
“他不是要代销你姐夫厂里的麦乳精吗?他怎么截胡黄克俭的,我就安排人怎么截胡他。你安心盖房子准备婚礼,不用半个月,他就得上门给你磕头了。”房夏苗咬牙切齿地说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
台风又来了,在南边一百多公里处彻底爆发,危险半圆正中扬江镇。
一夜之间,倒塌房屋无数。
田甜家的房子还算幸运,在暴风雨中坚挺了下来,可前面的祝鸿来就没那么幸运了。
现在的他住的是前面的旧房子,那房子还是陆晋源自己动手盖的,泥巴垒的老砖窑的土砖,早就在风吹日晒里变成了妙脆饼一样的存在。
夏天天又热,日晒又长,那房子跟在火上烤似的,现在忽然变天下起了大雨,不亚于一盆冷水浇在了热炭上。
偏偏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很快就在睁不开眼的暴雨里坍塌了。
可怜祝鸿来,半夜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倾倒的一面墙压着了腿,第二天风雨依旧,他却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等台风的危险半圆离开了,可台风外围的雨带又紧随其后甩了过来。
导致第二天依旧风大雨急,祝有财发现他哥被压在墙底下的时候,祝鸿来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差点嗝屁了。
等祝有财急乎乎地跑到田甜这边,问房秋实陆茂行呢?
才知道陆茂行几天前就带着刘未明走了。
祝有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得直跺脚:“我好歹管你叫了一年的嫂子,也没伤害过你冒犯过你,虽然现在你成我表弟妹了,但也算是一家人吧?拜托你了,帮帮忙,我哥被压住了,我一个人抬不动墙,穗穗要看着两个孩子抽不开身,我娘身子骨不好,我爹上次心梗之后一直没什么精神,眼下我也找不到别人了,这么大雨,再耽误下去,我哥可能就没命了。”
房秋实本来想拒绝的,她这小身板能干啥啊。
可转念一想,也好,她正想去落井下石呢,就叮嘱了大姐一声,让她和媛媛别乱跑,她和田甜一起去前面看看。
三人撑着伞,赶到前面一看,祝有财确实没说谎,整个房子三间屋全塌了。
祝有财有些讪讪的:“其实我还得谢谢你和茂行,要不是你们非要把这宅基地要回去,我爸也不可能出手买下来,要不是为了看看我爸舍不舍给我花钱,穗穗也不会爆发,她要是不爆发,我们一家四口还住在这里呢,今天挨压的就是我们了。”
房秋实并不知道祝鸿来被赶到前面来住了,不过她一点都不心疼,抬头看了眼祝有财:“说明你们一家四口福星高照,好人有好报。没什么好谢我的,我也没帮你什么忙。”
她住洋房的这一年,不是没有觉得祝有财一家可怜过,不过她自顾不暇,也没法兼济天下。
现在歪打正着,确实算是帮了祝有财一把,不过这都不是刻意为之的,算不上什么恩情。
她跟在后面找到祝鸿来,入眼处只见黄色的泥沙在水流的冲击下从祝鸿来身旁流淌过去,可虽然水是流动的,却架不住降雨量太大了,所以积水已经有半尺那么高了,而祝鸿来大半个身子都在水里,腿那里还时不时有血水被冲刷出来。
撑着伞不方便,他们几个全都丢了伞,房秋实做做样子,没用多大力气,倒是田甜,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三个人嘿呦一声,把那坍塌的半面墙推开,终于看到了祝鸿来下半身的惨状,啧,看样子一辈子离不开轮椅了。
能保住两条腿不截肢就不错了。
人从墙底下弄出来了,房秋实就回去了,对于一个昏死过去的人渣,她也没法落井下石,留着也没意思,不走干什么。
她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离开了。
祝有财看着她的背影,没说什么,又恳求了田甜几声,最后跟田甜两个一起,把祝鸿来搬上了板车,大雨滂沱的,往镇上去了。
回到田甜家里,大姐问她情况怎么样,她想了想,只回了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大姐听明白了,也不问了,拿来干净的毛巾帮妹子擦身子,又去找干净衣服。
房秋实顶着毛巾,看着窗外倒灌一样的大雨,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人不能太善良,会被这些人渣当小绵羊欺负。
自从她学会反抗之后,解恨的事情一件一件跟着来了。
不够,这还不够,她还没看到祝鸿来跪着求她原谅,还没看到祝翠莲众叛亲离,没看到祝大山和刘秀娘罪有应得!
她一定要过得越来越好,她等着,一点点,一件件,看尽他们的笑话,目送他们惨淡退场。
等着!
*
陆茂行又去内蒙了,带上刘未明帮他压胳膊抻胳膊做按摩。
可别说,这免费的劳动力,用起来就是痛快。
要是敢偷懒,他一个眼刀子递过去,刘未明立马就怂了。
瞬间心情大好。
这次他准备来一票大的,周梧那十万入股的也被他拿来倒卖羊绒了。
不过这次没有上次顺利,牧民们看到他这里收购价高,有利可图,就在羊毛里掺了石子、泥块等以次充好。
他看着又一袋劣质原料,下了决定,不收了,宁可赔偿牧民违约金,一袋都不收,转身就去了内蒙更深处更远去。
为此,又多花了一周的时间,才重新找到了一批优质的货源。
“倒是因祸得福了。这里太偏僻了,牧民们走不了那么远,只能等收购商来收,价钱被压低了都不知道。”陆茂行在电话里这样说道。
房秋实在电话的这头安静的听着,也为他感到高兴。
做事情不怕一波三折,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行。
陆茂行又说:“我也做不来那样黑心的事,按照正常的市场价收的,不过这样一来,也赚,毕竟在伊克昭盟那边,我得比市场价高五个点才收得到。你可别小看了这五个点,六十块一公斤的原材料,三十万就是五吨的货,五个点,那就是一万五。媳妇儿,夸我,我省了一万五,是不是就等于多赚了一万五?我多赚了一万五,是不是可以给点奖励?”
房秋实咬着唇笑,这个家伙,每次跟她汇报战果的时候,就跟求表扬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特别可爱,憨傻憨傻的!
她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坏女人,当然要给点甜头她家陆先生咯,笑着道:“好说好说,只要你安全回来,你想要什么奖励我都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