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让他们处于被动地位。
嗐!
赵大有:“秀丫,你文斌哥没那个意思,他当兵当太久光学了训练打仗,嘴巴还是笨得很,你犯不着跟他生气,赵叔回头帮你教训他。”
他恨不能回到来米家之前,也免得自己一把年纪还得说好话哄后辈。
米秀秀没说话。
周宗兰看赵大有拉偏架,心火腾地一下熊熊燃烧。不过她没逮着赵家父子俩说事,而是看向女儿:“秀儿,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方同志?”
女儿除了到镇上读书,平时很少出门。最近既是农忙,渔汛也即将到来,秀秀索性请假回家帮忙。
说来她和老三让秀秀请假也跟学校风气有关系。
自从高考取消后,学校教正儿八经的知识就少咯,大都是语录思想方面的。这些东西拿出去能唬那些不识字的,但唬不住她家老三。
秀秀很爱读书,学习上凡是有不懂的很少在学校里得到解答,反倒回家问她爸。
周宗兰那时就在想,要不干脆让女儿别去学校了,还能省钱。
老三就不同意。
她就问,学校里都不太平成那样了,孩子上学除了白交钱,也学不到太多东西,还不如回家自己教呢。
老三就说,闺女脑瓜子聪明,书里的东西看两遍就能理解个七七八八,这是搞学问的好苗子呀。搁家里没败落时,他准要送闺女出国留学。
现在虽然没法留学,也没法考大学了,但孩子就该跟同龄人呆一块。宁愿她在学校跟人聊学习,聊吃的玩的混日子,也不想她被村里一亩三分地给困住,天天听大伙儿唠叨嫁人那些事儿。
要不是前些时候镇中学来了个恶霸似的人物,据说还是哪位干部的小舅子,专爱欺负漂亮小姑娘,米老三也不会当机立断让秀儿请假回家干活。
这几天秀儿从来没提过方安娜,周宗兰想起女儿昨天说不要嫁人的事,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
“就上午——”
米秀秀抬头看赵文斌,话未说完就见米老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高瘦高,仿佛刚经历过逃荒的年轻男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上午打猪草那会儿,她到山上找我说的。”
赵文斌:“她说她叫方安娜?个子多高,长什么样,都说了什么?”
他绷着脸,嗓音冷厉。
堂屋明亮,米秀秀将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棱角分明的轮廓,浓黑的眉毛,单眼皮眼微眯着,下巴绷着中间露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人还是那个人,就是浑身散发着吓人的气场,非常有压迫感,简直像在审讯犯人一样。
大家都愣住了。
米秀秀没见过气势这么强又对她这样不客气的人,不禁瑟缩了一下。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又怕又气时,一脚跨进堂屋门的年轻男知青替她回答了。
“一米六左右,瓜子脸单眼皮,衣着讲究,眼睛长头上。自称方安娜,是秦城军区的文艺兵。”
第9章
“你又是谁?”
安娜纵然骄矜,但不至于眼睛长头顶上。
否则也不会正眼都不瞧首长的儿子,反倒对自己一个农村兵青睐有加。
赵文斌沉着脸,从上到下打量着突然开口的程咬金。
对方看着很年轻,介于男孩跟男人之间。
他个头很高,很瘦,衣服空荡荡的仿若挂在竹竿上,脸颊颧骨高高耸立着,眉骨颇高眼窝深陷,看着就是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与他羸弱不堪的外表相反的是他背脊始终挺直,目光坚定。
在屋里所有人都被震住时,他浑然不觉,没有回答赵文斌的话。
而是目光在米秀秀身上扫过,最后淡定冲周宗兰点了点头,道:“婶子,兔子放哪儿。”
周宗兰还没从他话里的意思回过神呢,忽然又听他换了话题,顿时没反应过来。
她看向丈夫。
见他颔首才起身接过兔子,笑着埋怨道:“你这孩子真是,说多少回了别送东西过来,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你叔那就是搭把手的事儿,哪值得这么惦记,你再这样他要觉得亏心了。”
话是这样说,周宗兰打心底里熨帖。
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马马虎虎,老三又是个热心肠的,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
虽说帮忙时没想着要人家回报好处,但知恩图报的人谁能不喜欢啊?
想想小郗也命苦。
刚到村里就大病一场,断断续续大半个月才清醒。
大队长就怕人活不过来,公社领导怪罪下来,那段时间急得哩头发白了好几根。
好不容易打电话联系上他妈,对方一听人病得神志不清,哇地一声嚎了起来。
大队长安慰了半天可算把人劝住,就听人家说家里条件不好也没人脉,厂里生产任务重根本请不到假来合安村看儿子,又说家里还养着几个孩子,手里一点儿余钱没有。
最后,就一句话,穷人家的孩子万事只能听天由命。
听听这是当妈的能说的话吗?
大队长在电话这头气得唷,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回来跟大家伙儿一说,都道开了眼界。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小郗熬了过来。
就是瘦得厉害,怪让人心疼的。
周宗兰一离开,那些细碎的温情似也被她带走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顺理成章从“兔子”回到了“方安娜”身上。
赵文斌耳朵里不断回响起男人跟米家人熟络的对话,莫名烦躁。
他按捺住被人无视的不悦,看向米老三:“三叔,这是家里的亲戚吗?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米老三:“小郗是年初来的知青。”
知青,呵。
不过是一个外来人,他凭什么插嘴?
赵文斌冷笑一声,冲郗孟嘉冷冷道:“迟知青,奉劝你一句,不要贸然插手别人的家事。”
郗孟嘉自己尚且没反应。
米秀秀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腾地一下站起身:“他又没说错,文斌哥你冲人家嚷嚷什么,不是你自己问方安娜长啥样吗,我说和他说难道有区别?”
要说之前她对这门亲事只是彷徨茫然,还残存着许多期待,那这会儿就是真的感到不满了。
她真的没想到,大伙儿夸得跟武状元下凡似的文斌哥会是这样一个喜欢迁怒别人的人。
明明是他理亏,也是他跟别的女人存在不一般的关系,他不心虚就罢了,还表现得愈发强势,显得错的人好像是她一样,连别人帮她说句话也要被他怼。
他凭什么阴阳怪气。
这样难相处的性格,他想娶,她还不乐意呢。
赵文斌脸刷地一下黑了。
不可思议地看向米秀秀,声音硬邦邦的:“秀秀你懂点事,咱们两家的事方便给一个外人知道吗?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和方安娜只是普通朋友,部队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训练之外的事。”
他思来想去,依然不觉得安娜会笨到亲自找到这儿来。
秀秀见到的一定不是安娜本人。
很有可能是别人冒充的,为的就是故意挑拨赵家和米家的关系,等米家人上部队告状好让自己吃个处分。
赵文斌脑子飞快转动着,将与自己有竞争关系的人都揣测了一遍。
“秀秀,方安娜不是那种会跑到别人面前胡说八道的人,你见到的肯定不是她,对方不知打哪了解到我和方安娜认识,就编造出来这样一个荒唐可笑的故事,为的就是让咱们两家生嫌隙。”
说完,他又转头冲米老三道:“三叔,事情可能有点复杂,回头我再跟你们慢慢说。现在家里既然有客人在,我跟我爸先回去。”
当务之急,是赶紧弄清楚到底是有人挑拨,还是安娜等不及说漏了嘴。
赵大有接收到儿子的暗示,心里狂跳了几下。
“老三,那我们先回去了,文斌他妈还在家里眼巴巴的等着孩子呢,你有空再来我家喝两盅。”
赵文斌:“秀秀,我这次的假期将近半个月,家里如果有事要人帮忙就随时过来叫我。”
米秀秀:……
前一刻还在说两人年龄差太多不合适,这会儿当着郗孟嘉的面又以一家人自居了。
米秀秀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男人心,海底针了。
她撇嘴,眼睛满是不痛快地看着赵文斌。
米老三神情复杂,目光沉沉,半是打量的看他,半晌后才出声:“成,后边抽个时间咱们两家再慢慢说。”
“不过我先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心里真有人了就直接说,我家秀儿不是非得巴着你,咱两家从前怎么相处往后还怎么相处,你婶子说什么到部队闹腾那是气话,我家不干这么跌份的事儿。但你如果选择隐瞒,跟秀儿的婚约照旧,如果我家秀儿伤心了,我不会放过你。
秀儿的大爸、二爸、几个堂兄都不是吃素的。文斌,你听明白了吗?”
赵文斌顿了顿,面上微热,尴尬极了,含糊的“嗯”了两声。
赵家父子带着满心的失望走了。
屋子里沉闷僵窒的气氛刹那间被打破,被周宗兰赶回屋吃饭的米饭捧着碗,蹬蹬蹬跑了出来。
他瞅瞅爸,再瞅瞅他姐,又朝空空无人的院子大门望了望。
“姐,那坏蛋后来又说什么?”
“他肯定欺负你了,对不对?”
“你刚才声音特别大,可大了,跟你和虎子他姐吵架那次一样大,文斌哥是不是不想跟你结婚,他喜欢别的狐狸精了,对不对?”
他姐平时特别温柔,同谁说话都笑眯眯的,跟虎子他姐吵架还是去年的事了,那次是虎子他姐莫名其妙先骂他姐,骂得特别难听,他姐才还击的。
他姐这样好的脾气,如果是小事才不会在意呢,一定是坏蛋太欺负人。
“爸,我姐最好了,才不要嫁给那个坏人!”
他气呼呼地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