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富都想冲他翻白眼了,这人跟牛皮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啊。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季节,天马上就冷了,后面就要下雪了,盖什么市场啊。猫冬!明年,等明年再说吧。”
厂长笑道:“好啊,那今年把事情定下来,等明年开过春就盖房子好了。”
张国富毫不客气:“你掏钱不?我们才盖了这么大的市场,几千万都砸进去了,哪儿来的余钱?”
厂长赶紧强调:“哎呀呀,你还哭穷啊,你们财大气粗,谁不晓得?怎么样,建个市场嘛,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张国富却一口咬定没钱,卢振军在旁边干脆不吱声。
周秋萍听到钱的事,倒是想起来自己手上最大的一笔投资了——股票。
去京城之前,听说股票已经涨疯了,不知道现在涨到了什么程度。
第369章 可以盖个住宅区
周秋萍不需要询问陈自强, 沪深两地的股市已经热闹到即便亚运会开启,他们也能在新闻报刊上顽强地占据阵地的地步。
这可是1990年的9月份,绝大部分国人甚至包括将身家都投进去也没搞清楚股票到底是什么玩意, 但不影响大家对股票的热情啊。
不管是炒股的还是没炒股的, 总要说上两句。
周秋萍看的报纸,感觉亚运会的确对股市有加持作用, 股价真是呼呼往上长, 不管深圳还是海城,能挤进去的人都在闭着眼睛挣钱。
这就是大牛市的威力呀。
让周秋萍惊讶的是,如果从金额上算,自5月份开始到现在,涨势最好的居然不是深发展,而是原野。这只票面价格为10块钱的股票, 当真是一天一个价, 现在都已经差不多要破百了。
当然, 其他股票情况也不差,在这种大牛市面前, 所有股票都在疯涨。
涨到了让政府都恐慌的地步, 不停地出招来给股市降温。然而这就好像1988年的物价闯关一样, 官方越是想让物价平稳下来,价格就涨得越厉害,几乎到达了失控的地步。
周秋萍深吸一口气, 估算自己的身家。假如她现在把深圳的股票都出手的话,资产直接变成9位数毫无压力。
从7月份到现在, 股市出现有买无卖, 有行无市的“空涨”局面, 跟她这种大户捂住股票, 坚决不往外卖不无关系。
她都有点担心了,她搞不清楚现在深圳股市的购买力究竟有多少。买的时候是一笔笔的买,还感觉不到。出的时候如果太快,会不会导致市场上没有足够的资金接盘,而让股价瞬间暴跌?
要这样的话,她的财富神话还怎样上演?
周秋萍感觉自己不能再佛系下去了,她必须更积极地应对这件事。如果有必要的话,她该提前出手,小批小批地往市面上释放股票,这样还可以将市场炒得更热些。
毕竟长期空涨会让大家焦灼继而产生失望情绪。就好像国营副食品店挂着招牌告诉你肉价多少,可柜台上总是空空如也,永远没肉卖一样。大家等的时间长了,都会烦躁,然后选择离开。
木材厂的厂长还在叨叨,张国富始终不松,一没钱二不是时机,反正他不接这个茬。
卢振军也表现得兴趣缺缺,压根不感冒的样子。
至于曹敏莉,她自认为过来就是充当吉祥物的,更加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发表意见。
反倒是高女士很热情,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木材厂厂长:“好是好啊,可你说要搞什么市场?现在到处都有卖东西的地方啊。”
周秋萍心里已经有了念头,搞是可以搞,乌鲁木齐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很有挖掘空间。如果要搞的话,完全可以弄个国际大巴扎,发挥它民族融合的优势。
只是这事得从长计议,一个大巴扎不是单纯的外贸城,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必须要总体规划。
她侧过头问余成:“你回海城有急事吗?”
余成摇头,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电脑公司的事。虽然说现在大家做生意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但他还是希望可以提前规划,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周秋萍点头:“那行,你陪我去趟深圳吧。”
和马拉特的新买卖,因为主要市场在国外,她在国内能做的事并不多。
最多就是贸易公司帮忙整合对方提供的信息,制作出精美的广告宣传册,然后一家家地给大家寄送广告册。
当然这个过程中可以直接留下联系方式,告诉他们有意向者可以出国考察,具体相关事宜可联系某个电话号码。
但这都不是难事,贸易公司的同志们完全可以自行解决,不需要她在旁边死命盯着。
余成点头答应,并没询问她的去意。
卢振军倒是好奇了一句:“你去深圳干什么?”
她已经决定搬去海城了啊。
木材厂的厂长感觉十分失望,他游说了半天,结果这桌上的人似乎根本没听他说话,还在讨论别的话题。
周秋萍倒是冲他笑了笑:“厂长你别着急,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这涉及到民族的事儿,必须得谨慎对待,不是普通的市场。再说,这么冷的天,也盖不了房子了。等等吧,现在急不来。”
后面要不要在这儿建个大巴扎?一个取决于乌鲁木齐市政府是不是鼎力支持。这种大市场工程,政府不点头的话,根本不用谈。第二个取决于她在股市能挣多少钱。再好的规划,没钱一切都白搭。
周秋萍还跟人画饼:“乌鲁木齐是您的地盘啊,你要跟人搞合作,不能光出土地,还要搞清楚政策。大家都清楚,政策不是光写在纸上的,有明规则还有潜规则。除了本地人谁搞得清楚啊。到时候你把我们框进来了,完了钱砸进去了,房子都盖起来了,上面一句不合规则,是违建,直接推成平地。我们找谁讲理去?这个跟政府的沟通工作,除了你还是你,你不做没人能做。港商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这么坑。”
厂长面红耳赤,矢口否认:“哪有,什么时候坑钱了?那都是给挣钱的。”
周秋萍只呵呵。地方政府坑投资人的钱的事太多了,30年后都没断过。所以经常有投资不过某某某之说。这个某某某,东南西北都有。难听点讲,宁可信世上有鬼,也别信领导那张忽悠的嘴。
偏偏八十九十年代是典型的人治大于法治的时代,一个领导就能决定一地的成败。
厂长被呵的没话说了,只好自己主动找台阶下:“行,我去问问,绝对不会坑你们。”
周秋萍甜甜地笑:“那我们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张国富感觉自己要跟周经理好好学,同样是拒绝人,人家愣是叫人找不出理由挑不是,还得自我反省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们准备出去时,张国富接到了老白的电话:“好歹给我带一口啊,我这五个人,你看着来吧。”
张国富气得直骂:“天大的事啊,你打我大哥大!”
他这砖头一样的大哥大花了整整三万块!要不是卢振军说联系他不方便,硬逼着他拿手上,他真舍不得,打电话接电话一样贵的要死。
老白却不理会他:“不跟你废话,别耽误我挣钱。”
说着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气得张国富拎着一堆烤包子千层饼上去找人时,还很想将羊肉汤砸他脸上。
老白可没空照顾他的情绪,白老板太忙了。作为整个乌鲁木齐都赫赫有名的外贸商人,他就是块活招牌。
现在,他的大本营转移到了商贸城,就连白嫂子都把新华市场的摊位交给给她打工的亲戚照应,过来给老白搭手,不然实在忙不过来。伙计毕竟是伙计,不比老板这种能拍板的人。,
就是今天上午,周秋萍他们过来的时候,俩口子忙着招呼中亚的客户,都没顾上跟他们说话。
现在瞧见人,白嫂子就一个劲儿抱歉:“等晚上啊,晚上,晚上去我们家吃好的,千万把肚子空着。”
周秋萍他们笑着答应,也没继续跟着卢振军在商贸城逛,而是先去找铺面了。
之前说要开快餐店,她只是为了稳住马拉特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却觉得这想法完全可行。十块钱一份餐对绝大部分国人来说昂贵,对这里的商贩来讲却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他们不在乎多掏点钱尝鲜。而来来往往的顾客又确保了有足够多的人来满足好奇心。
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初规划商贸城时大家都没想这么多,以至于她现在想开店,已经没地方留给她用了,唯有另外寻找合适的铺面。
曹敏莉也要找地方,她之前就隐约有念头要把艾森服装开到乌鲁木齐来。去年秋天她子啊这里见识到的繁荣与热闹,让她看好乌鲁木齐的商业地位。
这次再来商贸城,瞧见来来往往的客商,她的念头就更强烈了,她需要把艾森推过来。
在没有铺天盖地的房产中介的时代,找合适的铺面当真不容易。
两人结伴,带上苏珊和朱莉外加余成,以及张国富派给他们的一个工程兵,开始看地方。
因为念头兴起的仓促,他们能挑选的余地也有限。合适的位置地方小,地方大的位置又偏了。几人跑了一下午,到了八点钟天黑,也没找到心仪的位置。
好在大家也清楚好铺位可遇不可求,失望归失望,情绪倒还好。
那个叫小海的工程兵挺不好意思的,一边给他们开车,一边保证:“等明年春天暖和了,我们再盖房子。你们想什么样的就盖成什么样。”
周秋萍倒是好奇了句:“那你们到明年春天前准备干什么?有活吗?”
小海摇头:“我不晓得,没听张队长说。估计要么卢总带我们出国干活去,要么我们就暂时留在商贸城帮忙。”
卢振军如果要人的话,那应该就是那位据说来头很大的官二代了,后者在东欧做房地产,也许需要熟练工干活。
不过周秋萍他们同样没听他提起,倒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计划。
小海去过老白家,虽然天已经黑了,他倒没费多少功夫就顺利地把车子开到了老白家楼下。
的确是楼,就是那种职工家属楼,盖了还不到十年,看着挺新的。但一走进去,对已经住惯了独门小院和别墅的人来说,就能明显感觉到憋仄。
以为被称之为赫鲁晓夫楼的筒子楼的设计就这样,最早是兵营式建筑,本来就不是为住家设计的。
周秋萍他们到的时候,白嫂子早就回来了,正跟赵凤英一道往桌上端吃的。
高兴同志和彭阳还有卢振军以及老白则站在走廊上说话。不是他们脸皮厚当甩手掌柜,而是家里就那点大的地方,厨房就摆在过道的尽头,多一个人都嫌挤得慌,还不堵分工合作。烧饭的烧饭,看娃的看娃。
青青和星星还有卢小明都没住过筒子楼,对这三层高的楼好奇死了,一直转来转去的,试图要探险。领着他们的是个十岁上下的姑娘,很有大姐姐的风范,一直强调:“不能跑。”
白嫂子看到周秋萍等人,赶紧打招呼:“不好意思啊,地方太小,叫你们看笑话了。”
原先他们住的是人家的民房,位置偏点,却有个院子,还算宽敞。现在倒是住进了三层楼里,却小的跟个鸽子笼一样。
“没办法,家里蟹饭细儿一个个非要吵着住楼房。你看这屁大点的地方有什么好的,租金贵,也就是稍微近点儿罢了。”
所谓的蟹饭细儿是他们老家那边对自家小孩的称呼。
他们租的是人家工厂的家属楼。有的厂职工住房宽裕,夫妻俩在不同单位都有分房,或者跟老人住在一起,倒也能挤出空房子出租一个月赚个十几二十块钱。
周秋萍笑道:“那你还不如弄个大房子住呢。”
“想啊。”白嫂子这会儿又不嫌贵了,“上哪儿找去呢。但凡弄块地,我起码盖四层楼。家里老的一层,两个小的一人一层,我们住一层,省得吵死人。”
赵凤英笑道:“那你盖楼房的时候带上我,我也盖个四层。”
“你盖那么多?”白嫂子震惊,“你打算把你娘家都带过来?”
赵凤英呸了口:“我没事做,让他们来做我的主?我啊,租出去,我也当个包租婆。”
白嫂子笑道:“还算你清爽。”
她嚎了一嗓子:“吃饭了,都给我回来洗手吃饭。”
周秋萍本以为那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是这层楼其他人家的小孩,这回看人走近了,她仔细对照小姑娘跟赵凤英的脸,颇为惊讶:“哟,你把孩子接过来了?”
她记得去年赵凤英是把小孩放在父母家的。哦,想起来了,小姑娘今年上初中了。
赵凤英果然点头:“是啊,找人托了点关系,就在木材厂子弟中学读书。”
周秋萍替她高兴:“那挺好的,小孩在身边也放心些。”
大家坐上餐桌,瞧见刚端上来的大闸蟹,可算明白白嫂子说的大餐是什么意思了。
已经过了秋分,倘若他们眼下待在江南,吃大闸蟹虽然也不便宜,但绝对谈不上多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