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筠微微颔首,温声道:“幸会。”
尚辰昨日才抵京,的确不认识什么人。今日也是经过时见客栈门前聚集了很多书生打扮的人,才停下来向旁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尚辰与一名投缘的书生讨论起状元郎范明真的策论时,他表哥纪怀光不知怎的忽然出现了,还直言这篇策论已经过时了。
历年来状元、榜眼与探花的考卷都会公开张贴出来。上次科举中的几篇文章里,尚辰最喜欢的就是范明真这篇。他并不知道范明真入朝为官之后的事,只是觉得这篇文章实在引人深思。
听纪怀光把这篇策论贬低得一无是处,尚辰一时有些着急,才和他在街边争执了起来。
被临清筠的目光觑了一眼,平日里不太重视礼数的纪怀光脊背一僵,旋即意识到什么,立马朝江殊澜行了一礼。
“殿下。”
“不必多礼。”江殊澜朝他抬了抬手。
尚辰闻言后也急忙朝江殊澜跪下,道:
“草民方才失礼了,还望殿下恕罪。”
看来眼前的便是为如此多寒门学子解决了燃眉之急的唯阳公主,尚辰心生敬意。
“不必拘礼,你不认识本宫,不算失礼。”
江殊澜看了眼纪怀光,打趣道:“你表哥认识本宫,过来时也是只看到了临将军。”
“殿下饶了我吧。”纪怀光立马道。
方才临清筠那个眼神已经让纪怀光有些心慌了。
他在军营里待惯了,和主将临清筠又是相识许多年的兄弟,从不拘礼。
回京后纪怀光也还未习惯众多的礼数,所以平日能不去比自己官大的人面前就不去。
之前他遇见临清筠和公主时都不会忘了行礼,今日确实是被自己的表弟气着了,有些没顾得上。
“好了,与你说笑的。”
江殊澜看了看尚辰手里的书,问:“你们方才在争什么?”
尚辰如实道:“是一篇往年的策论,表哥与我意见相左。”
“听你刚才的意思,是争不过了,所以想让临清筠为你助阵?”
江殊澜问纪怀光。
江殊澜听着,觉得莫名有些像是两个少年吵架难分输赢,然后纪怀光想拉着人帮他吵。
“也不是助阵,”纪怀光有些赧然,“就是我担心他想岔了,到时春闱失利。”
“我性子急,说服不了他,看到临清筠后才想着让他试试。我觉得临清筠与我的看法应是一样的。”
江殊澜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纪怀光。
原来他知道自己性子急。
江殊澜还以为纪怀光对这一事实浑然不觉。两世他都一直是这个性子。还是后来遇到了他的夫人,才慢慢变得更沉稳了些。
谁能想到,纪相的儿子竟会拉着他那斯斯文文的表弟在大街上争得脸红脖子粗,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知道的说他们是在讨论学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吵架。
临清筠略一思索,问尚辰:“你觉得范明真那篇策论如今仍然可行吗?”
面对临将军,尚辰虽有敬畏,却仍坚持自己的看法:“对。”
从临清筠的问题里猜出他的态度,江殊澜提议道:“既然你们意见相左,不如找个地方细细讨论讨论?”
江殊澜看得出来,纪怀光与这个表弟的关系应很不错,才会为他的科考担忧。
临清筠与纪怀光相熟,不会拒绝帮他这个忙。
江殊澜比任何人都清楚,临清筠不仅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在学问或政事上,他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前世临清筠在位几十年,大启政通人和,无人不称赞他是一代明君。
平日独处时,两人之间更多的是闲趣。江殊澜有些想亲眼看看临清筠与旁人讨论这些正经事情时的模样。
应也会很有魅力。
作者有话说:
澜澜:听说男子认真时的模样最英俊,想看(期待
小临:澜澜觉得我做何事时不够认真?
小作者:我怀疑楼上在暗示什么,并且有证据!
贴贴追更的小天使们,好喜欢看你们的评论呜呜呜,每次看完码字动力都咻咻咻往上涨,爱你们!
感谢为澜澜和小临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鱼 10瓶;
第六十章
见公主提出建议后临清筠并未反对, 纪怀光打算带着表弟和他们一起往不远处的茶楼去,找个安静的雅间再聊聊那篇策论。
在临清筠面前,纪怀光知道公主说话肯定比自己管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当然要帮自家表弟多争取一些。
以前被逼着读书时,纪怀光曾借过临清筠写的东西去交差。他家老古板一眼就看出那些文章并非出自他手。
为官几十载,纪怀光的父亲见了太多, 所以坚信人各有命,不可过多干涉他人的抉择。
但见过临清筠的文章后他却反复感叹, 认为临清筠决意要进军营实在是可惜了, 还去找先帝认真讨论过这件事。
后来见临清筠在军中屡立奇功,纪相心中的遗憾仍未消退, 嘱咐临清筠闲时也别太松懈, 可以写些文章,待回京再拿给他看看。
纪怀光知道自家老古板很欣赏临清筠的才华,还把临清筠看作唯一的学生,亦师亦父地待他。
这次春闱还是由纪怀光的父亲主考, 他知道老头子肯定不会有所偏私, 但说不定经临清筠指点之后,表弟的胜算会大一些。总比他闭门造车好。
纪怀光甚至很快便想好, 聊完范明真几年前写的这篇策论后,再让表弟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临清筠看看, 说不定能助他多些思路。
但周围有人一边排着队,一边分心注意着纪怀光和尚辰有关那篇策论的争执。
见他们还没讨论出结果便要离开了,有书生立马朝临将军和唯阳公主行了跪礼, 大着胆子道:
“殿下, 临将军, 草民斗胆请求旁听。”
“草民同求。”
“望殿下恩准。”
有人起了头,便有人接二连三地跪下出声道。
很快,江殊澜与临清筠面前便跪了不少人。稍远些不明情况的学子也连忙一一跪下。
参加此次春闱的许多学子都很欣赏范明真的那篇策论,但发现临将军似乎有不同的观点后,他们都很好奇。
纪怀光身形一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尚辰也跪下道:“望殿下恩准。”
尚辰抵京不久,还未与参加此次春闱的学子们来往过。机会难得,他也想与其他人交流看法,说不定还能遇到志同道合的知己好友。
纪怀光眼前一黑。
榜上的名额有限,人人都卯足了劲想竞争,他这表弟倒把难得的机会拿出来与这么多人一起分享,未免大方得过了头。
尚辰和其他学子都不知道临清筠与纪相之间的关系,只以为临清筠是因为身经百战,还亲历过大启很多重要的事情,对国事的看法才与他们有所不同。
世家子弟能听家中长者或是其他人分析政论,有机会对很多事情有更加深入透彻的理解,却也有可能会脱离百姓最真切的需求。
这些出身寒门的学子虽置身于百姓民生之中,却接触不到朝堂中的官员。他们也很担心自己埋头钻研书本,得到的看法会只是空中楼阁。
是以一旦有机会接触新的观点与看法,他们都会尽力争取。
此时他们便都有些忐忑地等着临将军的回应。
“都不必多礼,先起来吧。”江殊澜温声道。
临清筠用眼神询问江殊澜的意见,江殊澜点了点头,在他身侧轻声问:
“临将军是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临清筠旁若无人道:“以往都是和军营里的将士们切磋武艺,把人打倒就行。”
“今日可不能动手,”江殊澜看着隐隐靠过来的学子越来越多,声音小了些,“得以理服人。”
临清筠是看起来斯文,眼前这些书生可都是真的只与笔墨纸砚打过交道。
“好,听你的。”临清筠从善如流道。
临清筠看得出来,江殊澜很想帮一帮这些在京都没什么门路的学子。
临清筠没她那么善良,他其实丝毫不在意这些书生的现状与未来会如何。
但他不仅想为她杀人。
江殊澜想做的事,临清筠希望自己都能参与。
陪在她身边,与她做一样的事,或许他们看起来便可以更加登对。
他也能更加配得上她。
邢愈一直注意着公主与临将军那边。
原本见他们站在这些聚集的书生之外与纪将军说着什么,邢愈便没有靠近。
但发现开始有学子朝公主那边靠过去时,邢愈很快带着护卫赶到,把公主身边的范围都空了出来。
人多眼杂,邢愈不能不警惕。
江殊澜发现,有些书生原本还在排队,听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后便从登记的队伍中走了出来。
方才还井然有序的队伍开始有些乱,长街也渐渐被靠过来的书生们挤满,已经有些影响其他行人与车马的来往。
“稍安勿躁,”江殊澜耐心地提醒道,“需要入住客栈的人先登记,结束之后再到对面茶楼来。”
客栈要安排这些学子们入住,最好尽早登记完。
春闱临近,近日京都城中应不少地方都有学子们聚在一起切磋学问。
择日不如撞日,江殊澜便让人去旁边的茶楼定了些茶点,为这些解决了食宿问题,暂无后顾之忧的书生们提供一个可以交流沟通的地方。
见还未登记完便靠过来的书生面带犹豫地重新回去排队,江殊澜有些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