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惜惜哽咽着问沈子清:“怎么就要走了呢?”
沈子清告诉她,姑父和他父母商量后,都觉得眼下这局势,把他们接到海岛去生活会比较好。
包惜惜懂,她知道的,沈子清的姑父在一个海岛军营当团长。沈子清过去那边生活的话,必然不用再像在这里一样承受那些。
理智上,她觉得去那边生活对沈子清两兄弟来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说在着世界生活太久,自己真活成小孩子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分别,她就是傻掉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呢,再没人陪她一起上学放学了。
楼上传来沈倩妮的呼喊声,问沈子清可以了没。
应该是他和家人说下来和包惜惜打声招呼,但着招呼打的有些太久了,他们不得不催促。
沈子清回了句可以了,人却是没有动。
他看着包惜惜极力忍着不哭的样子,心情是郁闷到了几点。心里知道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不一会,他似想到了什么,从衣服口袋力掏出一小包开了封的糖果递给包惜惜。
包惜惜想到他都要离开了,还记得给自己糖吃,接过后也让他等一下。说完蹬蹬蹬跑回房间,把自己攒的那满满一罐糖果饼干抱了出来。
海岛那种地方,听着美丽浪漫,吃的肯定很缺乏,她把自己所有的零食都递到沈子清手里,让他省着点吃。
沈子清接过,这罐子出乎意外的沉,想必里面装满了东西。
他问包惜惜:“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她嘴那么馋,没吃的可不行。
包惜惜骂了他一句笨蛋:“我可以再去买啊,倒是你,去了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肯定要什么没什么,以后有你苦头吃。”
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沈子清淡淡一笑,告诉她:“姑父在电话里说那地方挺好的,虽然住的都是部队和随军家属,但经过这几年的建设,岛上生活也非常便利,还有学校和医院呢。”
有学校和医院就叫生活便利,包惜惜听的又想哭了。听说靠近海的地方紫外线都非常强,沈子清会不会被晒成煤球啊?长这么好看要是晒黑了就可惜了。包惜惜很是懊悔,这几年为什么没有教他一点保养之策。现在也没时间细讲了,只能告诉他海边紫外线强容易晒黑,要他注意防晒,没事多用青瓜切片敷脸。
沈子清听的一愣一愣的,连带着离别的哀愁都淡了几分。
包惜惜的叮嘱他都一一应下了,对包惜惜说:“你别担心,姑父说那边的条件真的挺好的。”顿了顿,似经过挣扎,他又道:“等我到了那会给你写信,还有寄些海产品,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写信告诉我。”
虽然写信要很久才能收到,到保持通信,两人也不会失了联系。
他的重点事写信,可包惜惜全听到寄海产品去了,猛反应过来,住海边的最大好处就是海产品丰富且廉价。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吃鱿鱼丝小鱼干这些东西了。
她忍住悲伤对沈子清说:“也不知那边的人会不会晒鱿鱼丝小鱼干来卖,如果有,你就给我寄点吧。”
沈子清点了点头,再次强调:“信也会写的。”
包惜惜却径自说:“……哦,对了,多吃鱼挺好的,富含蛋白质,你可以多吃点新鲜的海鱼。”
沈子清:“……”
他也只能应一声好,心里有些焦虑,她难道没注意自己说的‘写信’?
好在在姑姑再次催促时,包惜惜终于提到了写信,教他如果寄了东西的话,信就不要单独寄了,直接塞在包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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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冬日的清晨,沈子清两兄弟以及沈爷爷赵奶奶跟着沈倩妮走了。
包惜惜站在走廊上目睹他们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家属大院,忽然的,她觉得整个大院好像突然空了。
她知道自己该去学校了,不然考试要迟到了。
可她就是突然不想去了,好在也就是想。最终还是去学校参加了这最后一天的考试。只是再做题的时候想到第一名再也不是沈子清,这试考着也没意义了。
没有沈子清这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包惜惜轻而易于得了第一名,但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没有沈子清的日子,仿佛突然变得无趣起来。
包惜惜再也无心惦记道路两旁的树是落叶还是发芽,甚至有点害怕寒假过后的开学。
大院仿佛变得空旷起来,每天在院子里玩耍的人也少了。也不知道是沈子清一家搬走了的缘故,还是这几年陆续离开了不少年轻人。
大院里的大人们聊天,偶尔也会提到离开的沈家人,说着说着,大家都觉得老厂长一家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一些大事小事上都帮过很多人很多忙。只可惜天意弄人,到了这年纪儿子才出事,还是出这么严重的事。每每说到这里,大家又转而感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每当听到大院的人说沈家的过去的好,包惜惜都会心酸的想,知道人家好,为什么当初要这么避着人家。可当这种情绪过去后,她也能理解。谁都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女儿的失落和哀伤,包家明夫妻都看在眼里。他们试了很多法子哄她,最后发现都治标不治本。
他们两相信女儿说的,她没事,但看着她总被离别的哀愁笼罩着,心里总不是滋味。
在百般不是滋味中,春节又到了。
这一年的春节,不知道是不是单车厂没有发奖金的缘故,大院的年都过的都格外冷清。往年家里再没钱家家户户也会连着几天几串小鞭炮的,今年就年三十那晚放了。
当然了,烟花是肯定没得看的了。往年大院的烟花,都是沈家放的。
在听到劈里啪啦鞭炮声的时候,包惜惜还是会去想,也不知道沈子清在那个小海岛的第一个年过的怎么样。这会不会是他有生以来过的最不开心的一个年?
这一年,李慧妍娘家人主动上门想缓和关系。
李慧妍想到当年丈夫出事时他们是怎么对她的,恼火的门都不想让他们进,还是在包家明的缓和下,大家一起挤在包家狭小的客厅吃了一顿团圆饭。
这是包惜惜第一次看到所谓外婆家的人,没什么感觉,就跟街角遇到的陌生人差不多。
不过因着是过年期间,包惜惜还是从他们那里收到了而几个红包。
钱不多,加起来还没有去年沈子清母亲给她的一半。这么想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楞,她并不是会这样去衡量的人啊。
李慧妍说她都十六岁了,从今年起收到的压岁钱就交给她自己安排。
包惜惜就全部都攒起来了,想着等收到沈子清的信知道地址了,可以给他买点东西寄过去,比如罐头饼干什么的。那个地方四面临海,真担心他吃海鱼会吃到吐。
年初八,大人们开始陆陆续续上班。
包惜惜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翻那本已被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d呃小说,实在觉得太无聊了,又想到沈子清到了那个海岛也不知道日子会无聊成什么样子,瞬间就坐不住了,裹上围巾出了门。
她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婶摆摊卖芝麻糊的那个街角。
今天大婶竟然出摊了,她习惯性开口要了两碗。
大婶见她一个人,笑道:“年还没过完呢,就这么饿呀。”
包惜惜嗯了声,也没改口说一碗。
端着两碗热乎乎的芝麻糊,包惜惜的泪就忽然夺眶而出,怎么擦都擦不完。
呜呜,她都还没请沈子清吃到芝麻糊了,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就搬走了呢。
只是一碗几毛钱的芝麻糊而已,为什么要让她一直欠着。
年初十,包惜惜漫无目的在外头逛了半天回来,还没走到大门口呢,门卫大叔就扯着嗓门告诉她,有她的信。
包惜惜瞬间想到了沈子清,飞奔向他跑去。
她的双手颤抖从门卫大叔那接过信,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自己,满心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喜悦。
差不多一个月,终于等到沈子清的信了。
包惜惜走到院子角落,寻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迫不及待拆了信封看内容。
沈子清给她写了满满四页纸的信,说了很多。
首先和她解释了为什么这么久才给她写信,一是因为路途比较遥远,他们火车转轮船,好久才到达姑父所在的军营海岛。二是这个地方与外界的联系比较不方便,一周只有两趟船进出。他即便写好了信,放进邮筒,邮差也只能在这有船进出的两天把信送出去。紧接着,说了下他们到海岛以后的生活。特别强调了他们住的是姑丈分的房子,条件还不错。还说姑丈已解决了他和弟弟的上学问题,下学期就可以去岛上的中学继续读书,让她不要担心。信的后半段,基本是关心她在这边的生活,鼓励她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照顾自己。
看完信后,包惜惜看了眼落款日期。
一看日期,包惜惜就知道,他其实到了岛上就立刻给自己写信了,只不过交通不便,这封信漂泊了许久才到自己这里。
想到这里,包惜惜不敢耽搁,马上回家给沈子清回信。
一握起笔,包惜惜就将这些日子想说却无人可倾诉的话在信里都和沈子清说了,不知不觉,洋洋洒洒三页纸。
折好装入信封后,包惜惜顿了顿,思考着到底是把信和要寄给沈子清的东西一起寄,还是先把信寄出去?
只思考了三秒,她就决定分开寄。
寄信已经这么慢了,包裹肯定更慢的。
想通后她没有耽搁,小跑着去了邮局。
贴邮票寄信,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包惜惜心情别提多舒畅,看今日的阳光都格外明媚了些。
她不知道,遥远的海岛,沈子清收到她的信以后起起伏伏的心情。
开心是必然的,但开心过后,他看着只有三页,眉头微微拧起。
他给她写了四页,她却只给他回了三页。
好在他很快又想通了,下次他给他写五页好了,这样她起码能回他四页。
一张邮票几页纸,安抚了两个相隔千里的孩子苦闷的青春。
作者有话说:
哇的一声哭出来,急哭了。写了一下午就是写不出来,写不满意,最后没办法,出外头转了一圈,六点多回来才终于能写了,于是乎又短小了~~~但,现在灵感还在的,我先更新,不排除晚点会有二更。
? 第39章 【二更】
1975年7月, 包惜惜和沈子清初中毕业。
两人在信中恭喜了对方,也关心问对方毕业后接下来的计划和打算。
沈子清说姑父也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暂时还不确定, 大概率会继续留在海岛,等十八岁后能不能去当兵。
包惜惜对自己的未来也是‘待定’,本来母亲问她要不要去纺织厂上班,要的话就顶替自己的岗位, 她拒绝了。再过几年她打算继续读书的,没毕业这时候就顶替掉母亲的工位, 让她下半辈子失了工作。
不过她也不敢太过肯定跟沈子清说几年后一定能读高中,只是说如果可以,自己还是希望继续读书。并在信里劝他, 不必这么急着去当兵,先安心等两年。
因担心他真倾向于十八岁后去当兵,致使国家损失了这么一个栋梁之材,包惜惜在好几封信中都这么劝了。看得沈子清生出一个猜测, 莫不是她不想自己去当兵?
平心而论,去了海岛后,沈子清一家, 除了他的父亲依旧苦了点,他们一家的日子倒是过的还不错的。
在军营里的青年男女,至少没有像在城里的那些一样, 经常需要去往各地串联。
包惜惜初中毕业后, 尽管心里不愿意,也被迫参加了几次串联活动。不过这事她不敢在信中对沈子清说, 怕他担心。两人相隔千里, 担心只能徒增焦虑。
想来这人也是难捉摸的生物, 小时候调皮导弹,被人称为大院七剑客之一的周凯,年纪越长倒越踏实懂事。反而是爱哭鼻子的王树苗,长大后倒变了,整天热衷于思想教育、串联什么的。
包惜惜没毕业的时候对他还没那么反感,可初中毕业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树苗突然对她热乎起来,但凡有什么串联活动都吆喝上她。为了不去,她几乎什么借口都想了。
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