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宋军每年的春训后便是夏季演练,枢密司的演习计划已经在一个月前报了上来。但赵昺打算进行调整,改大规模的抗登陆作战和步骑对抗为远程奔袭及运动围歼演练,且此次水军不仅承担运输、护航任务,还将担任拦截、袭扰,并支援陆战队夺占要点的任务。
负责制定演习计划的枢密院对此十分纳闷,此前的演练提纲也是经过陛下御准后才制定的,可这突然又要推翻重来,让他们迷惑不解。但军令如山,他们也只能按照陛下的意思重新整改,另行选择演习场地,制定演习细则。另外令职方司调查编撰东南沿海详细的海图,搜集内河的水文资料;机宜司加强元军兵力配属方面情报的收集。
同时兵部也接到圣命,着辎重司整备军械、囤积三个月作战所需物资,加大对各个根据地的物资调配;兵部司要派出得力干部前往几个根据地加强领导和兵丁的整训,并对禁军基层军官加强配备,补充各部的缺编的兵额。并增募新兵两万,为每个师配备一个补充团。
众臣都觉得有些奇怪,小皇帝调兵遣将不像是在搞演习,倒似准备开战。可还未等他们搞清楚状况,其在春讲结束后便又急急忙忙的前往博鳌岛避暑。而赵昺确是知道杨琏真迦那混蛋玩意儿已经前来杭州赴任,不知道哪天就把自己家的祖坟给抛了,所以自己必须做出准备。
当下时机未到,而这话又不能对众臣明说,所以赵昺只能以演习的名义动员兵力,补充军资,并做好补充兵员的准备。但是想法有了,怎么打,达到什么目的,仗又打到什么程度收手等等有关问题都未想清楚,更不要说细节了,他躲到这里就是为了制定作战计划。
“当初也不知道那祖宗怎么想的,为何非要驻跸杭州!”行宫内廷最大的一间屋子此刻已经改造成了临时书房,只沙盘和地图占据了半间屋子,另半边也堆满书籍,两个小黄门专门日夜伺候着帮他寻找所需的资料。但这两天他只字未写,光研究地图了,可怎么看杭州这个地方做都城都不大合适,不禁抱怨道。
皱皱眉头琢磨了片刻,赵昺觉得自己这位祖宗不是不知道在杭州建都的弊端,杭州自秦朝设县治以来已有千多年的历史,曾是吴越国的都城,因风景秀丽,素有人间天堂的美誉。得益于京杭运河和通商口岸的便利,以及自身发达的丝绸和粮食产业,成为重要的商业集散中心,作为经济中心倒是十分合适,作为政治中心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辐射周围的影响力都存在欠缺。
而赵构执意建都杭州还是处于自身的安全考虑,从而丧失了北伐复土的信心,而几位继承人也并非都有复国的决心,而安心偏安一隅了。要知道当时定都临安前,自绍兴三年至六年的三年时间里,朝廷曾三次商议迁都事宜,当时知福州张守曾奏言:“建康自六朝为帝王都,江流险阔,气象雄伟,且据都会以经理中原,依险阻以捍御强敌,可为别都以图恢复。”但都因为金军南侵而落空,最终没有被采纳。
形势直到吴玠兄弟取得了陕川保卫战的胜利,乘机收复了凤、秦、陇诸州;岳飞收复了襄阳等六郡,屯兵鄂州;韩世忠大败金兵于扬州,进驻楚州,抗金形势大好。张浚以宰相兼都督诸路军马事的身份与各路将领商议北伐,在完成了军事部署之后,高宗又在许多大臣促动下,树起“抗金”旗帜,进跸建康。
但此时女真贵族也因连年用兵,师老无功,导致了统治集团的内部相互残杀。掌握金国实权的挞懒一派,废除了刘豫傀儡政权,对南宋政权使用了“以和议佐攻战”的策略,诱降赵构,宋金出现了对峙局面。如此一来东起淮水、西至秦岭的南宋半壁江山开始稳定下来,高宗派刘光世、韩世忠在建康、镇江置帅府,屯兵十万,加强了江淮一带军事防御力量。
赵构不顾大臣的反对,从建康前线返回临安后,也采用了“御外必先安内”的方针,调集岳飞等精兵镇压了杨么等农民起义。这样,南宋赵构统治集团在重重矛盾中初步稳定了它的统治。这是高宗第三次驻跸临安,就在这一年正式以临安为“行在所”,最后定都临安。因为山河破碎,国耻未雪,爱国志士,总是未能忘情于收复中原,统一祖国的大业。终南宋之世的一百多年,大臣中时有移跸建康之议。
陆游在孝宗隆兴元年《上二府论都邑札子》大声疾呼:“某闻江左自吴以来,未有舍建康他都者,吴尝都武昌,梁尝都荆渚,南唐尝都洪州(今南昌市),当时为计,必以建康距江不远,故求深固为地。然皆成而复毁,居而复徙,甚至遂至于败亡。相公以为此何者?天地造设,山川形势有不可易者也。车驾驻跸临安,处于权宜,本非定都;以形势则不固,以馈饷则不便,海道逼近,凛然常有意外之忧。”
陈亮也在淳熙五年《上孝宗皇帝第一书》指出定都临安,弊病为多。他说:“夫吴蜀,天地之偏气也;钱塘,又吴之一隅也。当唐之衰,而钱镠以闾巷之雄起王其地,自以不能独立,常朝事中国以为重。及我宋受命,俶以其家人京师而自献其土。故钱塘终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年之间,人物日以繁盛,遂甲于东南,及建炎、绍兴之间,为六飞所驻之地,当时论者固已疑其不可以张形势而事恢复也。”
“士大夫又从而治园囿台榭以乐其生于干戈之余,上下宴安,而钱塘为乐国矣。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万乘,而镇压且五十年,山川之气盖亦发泄而无余矣。故谷栗桑麻丝枲之利岁耗于一岁,禽兽鱼鳖草木之生日微于一日,而上下不以为异地。公将卿相大抵多江、浙、闽、蜀之人,而人才亦日以凡下;场屋之士以十万数,而文墨小异已足以称雄于其间矣。陛下据钱塘已耗之气,用闽浙日衰之士,而欲鼓东南习安脆弱之众,北向以争中原,臣是以知其难也。”
吕祉给宋廷上《东南防守利便》,特著“建康根本论”、“江流上下论”、“江淮表里论”三论,建议:立都建康以为兴王之基;屯兵江陵、襄阳、武昌、九江以固上下游之势;守江以治内,备淮以治外,表淮而里江,如此则中原可复。山东和荆襄犹如东南的两翼,屏护着整个江淮防御体系。山东足以屏护淮泗上游,荆襄足以屏护江汉上游。前人曾言“欲固东南者,必争江汉;欲窥中原者,必得淮泗。有江汉而无淮泗,国必弱;有淮泗而无江汉之上游,国必危。”北据山东以固淮泗上游,西保荆襄以固长江上游,是为保据东南者的最好态势……
“唉,自己就是个背锅的!”现在不仅生米做成了熟饭,连锅都砸了,赵昺不但要替几位祖宗收拾烂摊子,还得设法不让他们曝尸荒野,不是背锅侠是什么。可想想他们吃喝玩乐一辈子,把腿儿一蹬嘛也没给自己留下,把他们的坟刨两下也没啥了不起的,而自己心里也好受了些。
赵昺现在琢磨了几天,自己是以护陵为名出兵,那必然要攻绍兴,但是杭州驻有重兵,两城相距不足二百里,骑兵增援星夜可至。所以这一仗要保绍兴必要歼灭杭州之敌,据险固守获得立足点,以保证皇陵的安全,否则他前脚走,后脚还得让给刨了。
不过绍兴周边虽有小山,但是要想凭此拒敌并不容易,且容易为敌所困。而周边的城池在蒙元侵入江南后便大肆拆毁城墙,皆被夷为平地。根据各路情报反馈,赵昺发现唯一可利用的似乎只有杭州城,不知道是因为城墙修的太坚固,拆起来费劲,还是因为忽必烈为了收买人心,杭州城墙只有局地被毁损,大部分被保留了下来。
另外杭州有钱塘江和京杭运河水上交通方便,又靠近东海,正可发挥琼州水军的作用。再有杭州经济发达,到北宋就已被誉为万物富庶的东南第一州,如此可以为远征提供充足的粮饷补充,为坚守提供坚实的后勤保障。所以赵昺计划战役的初期要围绕杭州首先展开,可如此就像推到了一块多米诺骨牌,从而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后发展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敢断定。
不过要攻取杭州城也并不容易,作为前朝旧都,又是财税重地,蒙元朝廷在此驻扎了四个万户,且去岁忽必烈重新划分了行省,将宋的福建路、两浙路及淮东、淮西等路整合成江浙行省,并将治所移驻杭州,兵力进行了调整,当下杭州路镇戍军万户府共有四翼,分别是上都、真定、颍州和益都四个万户,这也更增加了攻取杭州的难度。
据事务局侦察,杭州万户府达鲁花赤为昭勇大将军拔覩,万户为辅国上将军郑祐,副万户为宣武将军李孛兰奚。元军的番号取自士兵的来源地,上都新军万户府隶属于蒙哥汗部,后跟随征讨鄂州,此后又随伯颜大军南下,计功行赏,镇守杭州,由秃满任管军万户;真定是史天泽家族的根据地,其父早在成吉思汗时代便降蒙,攻金破宋屡立大功,任五路万户,官职左丞相,也是老牌的汉人世侯,真定万户由其军事集团将领张兴祖世袭。
益都原来为李全、李檀父子的地盘,所部素以骁勇善战著称,中统三年李檀之乱失败后,益都降军多惨遭蒙古杀戮,但也有不少幸存者,宋元襄樊之战爆发后,蒙元再次签发各地军人,不少还乡旧军重新被征召。至于益都万户则是由张弘范的益都淄莱军派生出来的益都新军万户府,由刘国杰担任万户。
颍州万户出身于行唐邸氏,在成吉思汗二次伐金时邸顺率乡兵降蒙,部众多出西京、大名、真定、河间征调,又自邢州、威州、新卫州征发,号称领七路兵马,皆是北人出身。以军功累迁恒州安抚使、元帅右监军、知中山府事,恒州都元帅等职。
灭金后蒙古开始大量分封汉军万户,邸顺跻身万户之列,成为归顺蒙古的汉人世侯之一,后移镇颍州。其子邸浃承袭万户,曾率部渡江,参加平定宁国、徽州的叛乱。此次蒙元重新整编江淮、江西各元帅府与招讨使所辖军队,设三十七翼万户府,当下七路之兵,全集麾下,军容益盛,屯戍无为军。
另外,杭州还驻有水军万户府,行枢密院于江北河南行省管下的蕲、黄、新、扬、高邮、真、滁、杭州等万户府各拨调军兵二千余名,屯戍龙湾,专以教习水战。按照元军编制,上万户七千人以上,中万户五千至七千人,下万户三千至五千人不等,则四万户府军和水军总数大体在四万人左右。
从中不难发现,屯驻杭州的元军除水军稍显羸弱外,其余四部皆是开国时期的劲旅,且兵将出身不是蒙古人就是北人,他们自北向南横扫了整个中国,其中名将辈出,更是久经沙场。而忽必烈以他们镇戍杭州,其意就是想以此震慑江南百姓,也是将杭州视为重地。
要取杭州面对如此骄兵悍将,赵昺心里也不免打突突,自己麾下各部主力虽已经换装完毕,也经过严格的整训,但是参加的实战多是以师、旅规模参战。而此次会战却是要面对大规模的对战,能否在深入敌境腹地的情况下战胜敌军不确定性太多了,即便惨胜他也丧失了进一步夺占江东的能力,且自己多年的心血也要付之东流,让赵昺对自己的计划又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