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到那个时候,他们肯定起码能给国家多交三百万斤粮食,多养十万只羊。
田蓝在心中摇头,年轻人,目标要放远大点。一亩地三百斤粮食十只羊怎么够?起码得再翻一番。不说亩产万斤,那也起码得朝着千斤的小目标一路前进!
我愿祖国是大粮仓,就从现在开始吧。
第21章 六十年代好种田
然而理想很丰满, 现实太骨感。
宁甘四季分明,大西北的冬天来得气势汹汹。就在大家刚奋战完一千亩台田,准备朝着下个一千亩出发时, 一夜西北风吹过,条田边上的排水沟都上冻了。
妈呀, 真的是一夜入冬,半点折扣都不打。
大家哪里还顾得上去挖新台田, 都忙着去农具厂催提水风车。虽然挖出来的水塘深,有地热帮忙不容易结冰, 但是他们听说农场冬天能达到零下十度以下呢。必须得趁着水塘也结冰前赶紧把水给灌上。
农具厂的工人们自从接到场里分配给他们的任务后, 这些天同样没闲着, 一直在加班加点搞设计, 光是原始设计图就四易其稿。到后面生产的时候, 他们更是挑灯夜战, 辛苦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工地上的知青。
现在要水车的人过来催促, 负责水风车的周师傅就招呼其他人:“走走走,都过去,我们现场再看看情况。”
埋头干活的工人却焦急地喊:“师父,咱们短了一截链条, 到时候风车恐怕转不起来。”
周师傅急了:“怎么会短一截?日,这帮熊货, 一天到晚抠抠索索的, 给啥都不痛快。你动作快点, 去把我自行车的链条下下来。”
啊?所有人都傻眼了。
小徒弟结结巴巴:“你车子链条?”
女知青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师傅,你车是新买的啊。”
这年代的自行车属于妥妥的大件, 骑出去拉风程度不逊色于豪车。自行车得用工业券不说, 一辆车要好几百块钱呢。周师傅也是攒了好几个月的工资才买上的自行车。
崭新的车子呢, 因为骑车人爱惜,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瞧着也跟刚从商店里拿出来的没两样。
周师傅却满不在乎:“哎哟,车子没链条再换一副就是了。快点快点,别耽误时间,这天说冷就冷。到时候上了冻,你们想扛冰上去,哭死你们都不行。”
知青们回过神来,对对对,时间不等人。他们可得赶紧灌溉好台田。
要不怎么说建国初期的这二十多年,整个华夏是开了外挂呢。
不说“两弹一星”,也不提牛结晶胰岛素和青蒿素,更不说红旗渠和杂交水稻这些。就说说他们宁甘农场的农具厂吧。一直生活在内陆地区,从来没见过提水风车到底长啥样,只凭着几张模糊的大致外形图和他们积累的丰富经验,农具厂师傅愣是把水风车给倒腾出来了。
瞧瞧着大西北的冬风,向来都是给人找事的祖宗,惹都惹不起,啥时候也成了乖乖干活的好宝宝了。风车在狂风的吹动下,真的一格格地将水倒进了台田的圩埂内呢。
太阳正好,即使风沙遮天蔽日,高大如楼房的水风车转动时带出的水花还是叫阳光照出了色彩斑斓的荧光。虽然比不上七色彩虹,但也姹紫嫣红好几种颜色呢。这闪闪亮亮的,像珍珠也像水钻,总之,那都是又美又炫的财宝。
别说是知青们了,就是跑来看热闹的农场老职工都嘴巴张得老大,结果一阵风过来,一不小心叫灌进了一嘴巴盐碱沙。他“呸呸呸”一通之后,开始笑骂:“狗日的,还能这样来啊,真他妈活见鬼了。”
这时代的抽水机属于稀罕物,即便是军垦农场,大家灌溉时用的也是水车。娘哎,踩水车的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一天水车踩下来,再结实的棒小伙子不死也要脱层皮。
没想到,居然还能人不吃劲,就靠着风把水灌到高处。
老职工开始骂农具厂的人:“你们早点干什么吃的?哦,人家娃娃细皮嫩肉你们就心疼,好东西都敞开了给他们用。我们老皮老脸你们就不当回事了?”
周师傅也骂回头:“是你们自己笨,下什么单子出什么货,你们又没人找我们做水风车。”
薛秀琴好奇:“咱们甘宁风这么大,为什么大家想不到用风车啊。我听说外国的风车特别多,他们还用风车拉磨呢。咱们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徐文秀辩白:“我们也有的,南边沿海地区就有风力水车,应该跟这种差不多。”
薛秀琴却执着:“那为什么这边就不用?这边风好大的。”
这下徐文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是宁甘地区科教文卫都落后,好多地方等支宁青年过来以后才能建起学校招收学生,不然本地都找不到老师上课?还是这里以前少数民族特别多,人家有自己的特殊信仰,认为不能随便用风?
田蓝给出了自己猜测的答案:“其实也许是因为海风基本属于清洁风能,方便利用。而宁甘这边风大沙也大,沙子打在风车上,对风车的伤害太大,相形之下损耗率比较高,所以用的人就少吧。”
戴金霞点点头,说了句蛮带哲理感的话:“看来貌似一样的东西,里面的差别还是很大啊。”
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凑近水风车,想要搞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自己就能干起活来的。
杜忠江蹲在旁边给自己的知青小伙伴解释:“简单点讲,这就是风力机转轴的圆周运动转换成垂直方向的线性运动。”
小伙伴满脸茫然,不懂。
杜忠江拿了根树枝想在地上画示意图,结果一阵风沙吹过来,吹得大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赶紧背过风沙喊:“回去,等回去我再跟你说。”
戴金霞随口接话:“咱们找个地方一起上思想课,你顺便跟大家都说说吧。咱们得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
风沙过了,周围知青都跟着点头,尤其是女知青。虽然大家相处得还挺大方,但她们女同志总不方便钻男知青们的宿舍去听课,不然那都成什么了。
可不学习的话,她们又受不了。朝闻道夕死足矣,不晓得答案,要抓心挠肺地难受呢。
杜忠江相当好说话,颇为痛快地点头答应,情绪甚至还有点儿小激动:“好,找到教室,你们随时喊我。”
大家哄笑:“好啊,杜老师。”
田蓝却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我有个提议,老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能不能拿出来共享,互相学习?这样,我们可以在社会大课堂上不断地学习进步。那个,我先说一声,鄙人对盐碱地改良有些许小小心得,感兴趣的同志,我一定会倾囊相授。”
众人面面相觑,戴金霞先鼓起掌来:“好!我报名上你的课。我也说一声,我学过一年简单的医学知识,可以和大家说说日常小毛小病的简单处理办法。”
哈,看样子大家都是做好了准备才下乡的。有两位女知青打头,其他人也跟着反响热烈起来。
啧啧,大姑娘小伙子们真是藏龙卧虎,光草药大夫就有三位,还有人会扎针灸推拿呢。
田蓝双手一拍,眉开眼笑:“好,我们回去都统计下自己的特长,到时候统一安排课程。”
她眼睛扫过同样来看热闹的农场职工家的孩子,心念微动,“咱们这个课堂对所有人开放,农场的小孩也能来听。”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小小的微光也能点亮一片天地呢。
知识就是力量!
待到知青们将自己的特长集体上报给戴金霞,田蓝伸长脖子瞅一眼,才知道自己碰到的究竟是群什么样的宝藏小哥哥小姐姐。
毫不夸张地说一句,这三百多号人里面,十八般武艺你都能找到传人。
吹拉弹唱的文艺积极分子不消说,琴棋书画也有一堆小能手。更绝的是居然有人会做木匠,能自己独立做桌椅板凳,衣橱同样不成问题。
跟在他后面的男知青举手表示:“那他做好衣橱后,你们要是觉得太单调,我可以画幅烙铁画,花鸟鱼虫山水都可以,我不擅长画人物。”
啥叫烙铁画?就是拿烧红的烙铁充当笔作画。
田蓝感觉自己对着这位貌不惊人的黑瘦男知青,可以直接跪下来膜拜大佬了。
轮到下一位男生时,那人就挠挠头,捂着嘴巴变成了女声:“哎呀,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会?”,然后是个嘎里嘎气的男声:“哎呀,你烦死了,你到底睡不睡觉。”
再然后就是女人哄孩子睡觉的声音,呼呼的风声,远远地传来一声“起火了”。
刚好陈文秀上完厕所回来,闻声立刻喊着找桶:“快点,救火啊。”
自打他们来农场之后,天天都有人在他们耳边念叨一定要警惕火灾。宁甘实在太干燥了,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旁边人赶紧一把拉住她,还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别别别,姐姐,你可别乱喊,口技,这是口技。”
表演口技的男知青就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十分茫然无措。
田蓝哭笑不得,认真告诫:“你下次别表演失火了,发洪灾比较好,不然会天下大乱的。”
戴金霞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点头道:“好,我写了啊,到时候搞演出你可别躲。”
田蓝趁机举手:“我还可以教一项,如何在火场逃生以及灭火的常见办法。”
徐文秀好不容易重新抢回话语权,立刻跟着喊:“这个记下,这个实用。”
大家伙儿将各人的特长分门别类,然后分成理工农林医五大类,然后再加上一门文艺,就组成了六大课程的整体框架。
田蓝分担了两门课程,一个是农业类别的盐碱地改造,另一个就是医学类的紧急求生。
后者她原本只打算说火场逃生和救火,但因为宁甘农场虽然总体气候干燥,可引黄浇灌加上宁甘多山脉,容易暴发山洪,所以又临时加了洪水求生。
戴金霞还翻出了她临离家前,从她当医生的大伯手上弄到的一本医学小册子,配合田蓝讲授洪水期间的卫生问题和常见病处理。
她俩讲的绘声绘色,一开始只有知青过来捧场,后面居然有不少农场职工家的小孩,甚至家里的大人也跟着来听课。
徐文秀等人激动得不行,他们终于传播出知识了,他们可以将所学的东西传递给更多人了。
啊,难怪老师说不求学生回报任何事。只要他们好好学习,老师就很高兴了。
原来当真跟喝了蜜糖水一样,嘴里心里胃里都满满当当,又充实又甜蜜。
好自豪啊。
田蓝冷静的很,目光示意陷入自我激动的同伴们看:“你们瞧他们在做什么?”
大家仔细一瞧,顿时耷拉下眉毛,组成了一个大写的囧。
呵呵,大婶们,敢情是咱们知青用来上课的小礼堂暖和又热闹,刚好方便你们捻羊毛啊。
团场的礼堂就是饭堂,一是因为这样暖和,二是职工开大会基本上都一块吃饭,那一屋两用就方便不是。
宁甘农场的寒冬,滴水成冰,大晚上的,当真没有比小礼堂更舒服的地方啦。实在太适合捻羊毛。
说到这个捻羊毛,是农场职工冬闲时期的主要工作之一,也算是农场发给大家的福利。
包括他们知青在内,每个人领二十斤羊毛,都是农场自己养的羊剪下来的毛,相当扎实。
怕麻烦的人可以直接用羊毛做棉被和棉袄,挺暖和。但更多讲究的人都是用石头和铁丝勾做成纺锤,自己捻羊毛。
这样捻出来的单线三根合成一股,就跟商店里卖的毛线差不多,织毛衣都不成问题。他们知青也跟着学习捻羊毛呢。
徐文秀心中不是滋味:“咱们白天捻羊毛也就算了,怎么晚上过来上课还要看他们捻羊毛啊,这都成什么了。”
田蓝到底实际年纪大几岁,加上曾经支过教也老去位于农村的农业基地实习,倒是稍微了解点农村的实际情况,便开口劝:“算了,他们不像咱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除了工作还要照顾老人孩子,也就晚上能稍微有点空做事。这个,能听一耳朵也不错。”
这真不算什么,农科站的人想要推广新知识,还得给过来听课的人发鸡蛋,人家才愿意抬脚。
就是城里的警察要推广反诈骗公众号,那也是特警小哥哥牺牲美色充当拍照工具,警犬大佬斯文扫地,免费被rua;才引来大家的积极配合。
戴金霞安慰徐文秀:“还有孩子呢,你没看到好多小孩也过来了。他们能听进去就行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没错,祖国的花朵才是未来的希望。
知青的自我宽慰精神可嘉,奈何打脸来得太快。
男知青邵明才刚上来捋起袖子准备教人认穴位,台下的小孩们就迫不及待地喊:“跳舞,跳足尖舞!”
女知青们顿时满头黑线,这都是群什么娃儿?完全关注错了重点啊。
邵明会跳芭蕾,他一个大小伙子居然会跳《红色娘子军》,对,是女兵,不是政委。
他高二时班上搞文艺演出,女生人数不够,他就被拽去跳舞了。一天舞蹈都没学过的大小伙子就跟着老师学踮脚尖,几个月时间下来,竟然也能把芭蕾舞跳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