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凤问:“厕所有啥好东西,臭烘烘的,快出来。”
“来嘛,你来看嘛。”蜜蜜招着手,硬是把妈妈招进去了。
韩超对一切电子类的产品感兴趣,毕竟他曾经夜夜抱着这种东西睡觉的,bb机刚出来的时候他就拆装过,但目前科技一直在迭代,这种新出的,搭载汉字的他还是头一回见,看了会儿,索性给拆开了,想看看内部构造。
但他刚准备拆bb机,突然回头,目光一寒。
厕所门半开,地板是打起来的,他的照片,就随意的丢在桌子上!
第80章 雌雄莫辩
越是混混,自尊心越强,而要这混混还是个孝子,那自尊心就可以垒长城了。
韩超就是孝顺的混混,在外可以是地痞,是无赖,但回家,对上家人,面子比天大,在越南他可以不要脸,可以没皮没脸,他甚至可以在高级别的首脑会议上跟一帮女性站在一起,面对着各个国家的镜头闪光灯时毫不露怯。
毕竟妆容掩饰,没人知道他是谁。
但曾经的事他绝不可能让家里人知道分毫。
可显然,局势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狂奔,他冲到厕所门口,就听甜甜在问:“妈妈,这照片上的阿姨是谁啊,她看起来好漂亮。”
韩超头皮一麻,混身的毛发根子都竖了起来,偏偏二娃个笨蛋不知道咋搞的,被卡在门洞处,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
韩超一把把他拽了出来,弯腰,又是催命的一句:“我觉得她有点像爸爸。”
张大娃犹还在说:“给我看一下嘛,快,给我看一下。”
韩超一把拽出二娃,情急没看清,孩子的脸给他杵在了蹲坑里。
他一探脑袋,妻子手里拿着一沓照片。就在刚才,他在妻子面前得意洋洋,趾高气昂,可现在,妻子握着他最大的短处,最大的把柄,孩子还小,分辩不了太多事,但陈玉凤可不傻,他的脸她能认不出来?
她咬着唇,笑的脸都是红的,这时韩超还没跳下去,蜜蜜蹦蹦跳跳的在问:“妈妈,那个阿姨到底是谁,她身边的叔叔又是谁。”
要了老命了,还是双人照!
大娃因为看不到照片,已经爬桌子上了,陈玉凤笑嘻嘻的,正好扬头。
韩超就在头顶,对上妻子的眼睛。
但这时她扬起照片说:“这是明信片,上面的叔叔阿姨是外国人,咱不认识。”
韩超弯着腰,停在原地,屏着呼吸。
“可为啥那个阿姨看起来那么眼熟,我觉得她像爸爸。”甜甜是第一个下去的,第一个看的照片,她甚至捧着照片一张张看过,父女天性,她可喜欢那个穿着西装裙,冷冷望着镜头的阿姨了,皮肤白皙,眼神冷漠,分明很吓人。
偏偏贼好看。
这时陈玉凤是怎么解释的呢,她说:“因为她是个电影明星,你们先上,我改天带你们去看她的电影。”
居然还有这种解释?
韩超顺着铁梯窜下去,这时陈玉凤在示意几个孩子上楼:“这地方是军区内部的保密单位,你们不可以随便下来的,快上楼,还有,下来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要不然,军区就不会把甜蜜酒楼租给咱们啦。”
说着,她把手背到了身后,照片捏作一沓,给了他。
韩超颤手接过照片,一口气分成三口呼了出来。
“奶奶可以说吗,爷爷呢?”蜜蜜回头问。
陈玉凤一把推上她的小屁屁,手指唇:“谁都不可以,要不然大娃二娃以后就不能来吃饭了,你俩以后也得回营级家属院,妈妈的工作也干不了啦。”
这是孩子们最怕的,大娃首先表态:“阿姨放心,就我爸问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二娃才从蹲坑旁爬起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说:“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地下室的密码可以重新设定,因为已经废弃了,之前的密码是最简单的,哆来咪法,这回韩超设的要复杂点,26位,除了他没人能打开,但是把照片狠砸在桌子上,他咬牙切齿,无颜上去面对妻子。
他妈的,脸丢的一干二净。
陈玉凤既有了传呼机,当然得把号码发出去。
目前有两种方式,一是雇人满首都的居民楼里喷传呼号,价格便宜,只要20块钱就能搞定,另一种方式则是印名片,但名片就贵了,一盒100张,50块。
陈玉凤有意把这事告诉周雅芳,跟她聊,看自己该选哪种方式。
周雅芳是个文盲,不识字,而且贪好小便宜,立刻说:“把它喷出去。”
陈玉凤不动声色,却又说:“不过妈,以后你得准备好,大街小巷的人说起陈玉凤,会说她是个狗皮膏药。”
“这时为啥?”周雅芳生气了:“你好好儿的咋就成狗皮膏药了?”
“名片虽贵,但是有派头,上面印上经理的名号,人们就尊重,瞧得起,要把名字喷的满大街都是,效果一样,但因为档次低,人们就会瞧不起我。”陈玉凤说。
“那咱就印名片,咱可以多花钱,但不能让人瞧不起。”周雅芳说。
陈凡世算个什么东西,啃了她一辈子还瞧不起她。
从现在开始,周雅芳不省钱了,钱可以拼命挣,但是,人必须体面。
“好,妈,过阵子等咱有了收入,我给你和我婆婆一起买貂皮。”陈玉凤说。
虽然已经晚上八点了,但目前首都各行各业关门都很晚。
正好韩超说要出门,陈玉凤就让他带着自己,去印刷店印一盒名片。
骑着三轮车出门,韩超一路上当然垂头丧气,这回他丢了大脸,比小时候他正对着老师的饭缸子撒尿,被陈玉凤捉在当场的时候还丢脸。
但陈玉凤忽而问:“哥,那些照片是不是外国来的明信片啊,挺好看的。”
三轮车自然的滑行着,韩超脚顿在原地,回头看妻子,她扬着头,阔大的白大褂里是厚厚的大棉袄,臃肿的棉袄里藏着韩超所能想象到的,女性最柔美的曲线,她卷卷的短发被风拂到了脑后,露出圆圆的额头,大大的眼睛,笑的那么温柔,她既有蜜蜜的灵动,又有甜甜的乖巧,两个女儿加起来都没她可爱。
关键是,她不像是在撒谎,所以她刚才没看过那些照片。
那股得意劲儿自腔中升腾而起,他猛蹬几下三轮,虽险,但安全渡过了,就连媳妇儿都没认出他的样子,这证明他是个优秀的伪装者。
“对。”他不动声色:“是个外国明星,咱们不认识。”
“对,咱们不认识。”陈玉凤睁着眼睛说瞎话,重复说。
韩超出来,当然是来找徐鑫的。
出了这种事,徐鑫自己也怕的要死,这周把自家,连带报社的人整个查了个遍,得跟韩超聊聊他的心得体会。
俩人约在一家烧烤摊上,正好对面是个印刷店,去的时候徐鑫还没来,俩口子就先进印刷店去订名片,出来时徐鑫已经进烧烤店了。
徐鑫是典型的江湖市侩,看陈玉凤是从名片店出来的,笑着说:“你是去印名片了吧,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一盒8块钱,我先替你印十盒。”
这货向来喜欢坑人,陈玉凤不太信他会对自己好,说:“算了吧,我自己印。”
“名片店也是去印刷厂,人家还要赚一大笔,你不找我,傻吗?”徐鑫反问。
陈玉凤想了想,把传呼号递给了徐鑫,该省的钱不省,那是傻子行径。
徐鑫开门见山说:“肯定是徐磊和他爱人,当时政府给他牵线,介绍那个岛妹,主要还是为了在新闻媒体上造势,迎合目前两岸友好的氛围,要我说,出了这种事,他就该马上离婚,跟对方划清关系,但他不肯,还说自己要对女方负责。”
徐磊的婚姻其实挺惨的,上过战场的军人,高大帅气形象好,说是政府一手抓,其实是徐鑫和马金芳为了迎合政策,抢新闻,专门介绍着结的婚。
既然出了这种事,按理就该赶紧离婚,撇清关系。
可徐磊基于对女方负责的态度,拒不离婚,徐鑫把弟弟臭骂了一通,定性他就是被策反的间谍。
但虽然徐鑫慷慨激昂,愤慨的不行,韩超却特别平静,问:“你妈呢,我记得原来她把徐磊爱人捧得很高,她也认为对方是间谍?”
《商报》作为首都唯一的私营报社,是马金芳从政府审批出来的。
台湾儿媳妇也是马金芳介绍给徐磊的,前段时间马金芳把儿媳妇夸成了一朵花,现在就说成间谍,嘴巴变的也太快了吧。
而提起他妈,徐鑫还有一件事要跟陈玉凤讲。
“陈玉凤,我妈是个商业眼光非常强的女人,原来在军区被我奶,我叔他们压制着不敢搞投资,做生意,但最近几年投资的几个项目都特别不错,你的小军嫂牌油辣椒,她跟我断言,说肯定能做起来。她还想给你妈介绍一个非常不错的对象,是总军区某个领导的父亲,明天你要见了她,可得好好聊聊。”他说。
话说,陈玉凤从书里看过马金芳,嫁的丈夫很一般,是个普通的底层军人,退伍后按政策承租了甜蜜酒楼,开饭馆,开了一段时间,去世了。
但在丈夫去世后她一手创立了《商报》,做了主编,摇身一变成了社会名流。
徐鑫原来结过婚,是因为妻子跟他妈闹不到一起才离婚的。
马金芳,虽然陈玉凤还没见过,但觉得她足够厉害。
大儿子的婚姻说拆就拆。
二儿子,为了抢新闻搏版面,介绍个台妹结婚,可等一出事,立马勒令离婚。
她在陈玉凤梦里的那本书中,被形容为是社会名流,还是齐彩铃特别崇拜,敬仰的女强人。
这女强人听起来品型很一般啊。
插手俩儿子的婚姻,让俩儿子都不能幸福。
王果果愤怒了,就会提起菜刀干架,拿大耳刮子抽人。
陈玉凤胆小性弱,没有婆婆的魄力,但她要生气的时候,嘴上不饶人的。
“谢谢你妈关注我们‘小军嫂。还有,既然总军区领导的爹缺媳妇,你妈为啥不嫁?”陈玉凤说。
她说话声音高,烧烤摊上的人都在看他们几个。
徐鑫有点不高兴了:“陈玉凤,我妈是个既高尚,又有文化底蕴的女人,你不可以侮辱她。”
“你这话可笑了,寡妇谈婚论嫁不是很正常,听你的口气,总军区领导的爹简直是个金饽饽,你妈喜欢金饽饽就去抢,以后少扯我妈。”陈玉凤再说。
她这张嘴既能言善辩还伶牙利齿。
“陈玉凤,你不懂,我叔不用混社会自是名流,但咱们跟他不能比,你要跟着我妈才有混进社会主流做名流,要不然,你永远就是一小商贩。”徐鑫又说。
陈玉凤快给这家伙气死了,但她一气就不会骂人了。
而韩超,向来默不作声,可只要一句话,就能戳到徐鑫的痛点。
“你妈接触的层面那么复杂,你有没有想过,她很可能被人收买了?”他问。
徐鑫顿时笑了:“韩超,你有毛病吧,你满城问问,哪个领导不尊重我妈?我妈现在接触的可全是有头有脸的大领导,她有我这个一支笔,还有我弟那个负责两岸和谐的儿子,她马上再婚的也是大领导,随便的钱她都赚不完,有病啊她去出卖情报?你们这帮土锤当兵的早跟社会脱结了,外面的社会讲牌面,懂吗?”
他语气恶劣,但韩超并不生气,只说:“不论徐磊还是你妈,一旦查实,你的报社就得停刊,关门。”
“他妈的……”徐鑫一大口逮上羊腰子:“肯定是徐磊,那就是个榆木脑袋,只要他现在肯离婚,我们一家就还有救!”
韩超起身要走,忽而回头:“徐鑫,徐磊结婚是你们唆使的,当时你们报社获利可不小,现在出事就要脱离关系,这就是你的兄弟情?”
徐鑫脸色一变,立刻一脸赖笑:“我现在不认他了,咱们才是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