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慨之说不动他,只在心里默默念叨,等到他们打赢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胜仗之后,张丞相不信也得信了。
如今他们这样子,就像是要打胜仗的。
也就只有冯慨之这般自信十足的人才会下意识地忘掉两边的兵力差距。哪怕是萧瑾,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说自己一定会赢。潜意识里,他还是害怕自己会输,所以一直不敢跟冯慨之说事情,一直忽悠他在前线留到了现在。
等所有的伤员都被妥善安置好之后,萧瑾才带着顾淮南回了城门处。
回去之后,他便被王从武按着歇下了。
“您都已经一宿没睡,今儿晚上说不定真有一场硬仗要打,还是养足精神再去吧。”
其实王从武压根不想让萧瑾去,无奈他们家圣上长大了,主意也正了,他劝了这么久愣是没有半点用处,萧瑾还是坚持要守在前线。
既然劝不动,那还是先睡吧,说不定睡一觉起来他们仗就打完了。
萧瑾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听话,跑回去睡了一觉。
头刚沾到枕头,人就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太困之后便是这样,只要躺下,意识立马开始消散。睡意朦胧间,萧瑾突然听到外头杀声震天。
他陡然清醒,睁开眼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匆匆穿好了鞋:“外头可是齐军在攻城?”
伺候萧瑾的小内侍赶紧从外头跑了进来:“是齐军!齐军全力渡河攻城,如今王将军正带着人同他们打了起来,眼瞧着这都要打到城门前头了!”
萧瑾心里一慌,河岸离城门还有好远一段距离。中间他们设置了无数道陷阱跟绊马索,就是为了防止齐军深入。可依照如今的情况,他们前面做的那些防线似乎都崩溃了。
情况不妙。
不行,他得赶紧过去看看。
萧瑾抄起软甲:“快替我穿上!”
“可……可王将军吩咐过了,让您待在此处。”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听他的?”萧瑾见他磨磨唧唧的直接自己动手。城门都快要破了,他留在后方苟活又有什么意思?萧瑾是珍惜自己的小命不假,但他好歹是个皇帝,是几十万士兵的表率。他这个皇帝要是独自逃命,那临淮关还有何士气可言?
这段危难时刻,豁出去了也比当个缩头乌龟强,哪怕死了他也认了。
萧瑾穿上银甲就开始往前线奔,又在半路上碰到顾淮南跟冯慨之,萧瑾没管嚷嚷的冯慨之,直接带着顾淮南。
冯慨之本来准备继续缩在后方,可突然听到城门处传来几声巨响,他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萧瑾身后,一同抵达城楼。
到了那儿之后冯慨之还给自己身前挡了一块木板。他怕别人的箭矢不长眼睛,直接一剑把他给射死了。
“轰轰轰——”
所有的火炮一次排开,相继点燃。
萧瑾见状,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一定要把齐军给炸的有来无回。
好在,老天爷还是听到了他的期盼。
齐军攻打的太过深入,一旦他们破了城门,后果不堪设想。
这可是百万军师,他们二十多万的兵力如何能挡得住?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王从武一声令下,叫守城的士兵点起了火炮。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深腾而起的灰黑色烟雾,被炸的动弹不得的齐军……夏国瞬间转为攻势。
凡夫□□怎能挡得住火炮的威力?
再说齐俊也从来没见过这种玩意儿,起初甚至都没想过躲,还以为只是投石机。却没想到这玩意竟然会炸开且炸开的,伤害还那么高。他们是集中攻城的,人越集中伤害也就越大,不知有多少人被炸死炸伤,瞬间丢失了战斗的能力。
后方指挥的袁征见此情况,赶忙吩咐撤兵。
本来今日攻城是为了出其不意,结果出其不意的却不是他们,而是夏国。
这也不知道是谁着了谁的道。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夏国军队在王硕的带领下,越杀越勇,逼的毫无防备的齐国节节败退,损伤无数。
这一刻,夏国的士兵仿佛一下子变得勇猛无比,真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誓要杀个片甲不留。
冯慨之也急红了眼睛:“还愣着做什么?趁胜追击啊,赶紧拿炮轰他们。”
王从武却抬了抬手,让所有人都停下。
冯慨之急得嘴都快要起皮了:“你怎么停下了?赶紧拿炮轰他们呀!”
王从武真不知该如何应付他。
还是萧瑾见情况就瞒不住了,于是主动给冯慨之的心上浇了一桶冷水:“之所以不打,是因为没弹药了。”
“没有?那就去做呀!”
萧瑾无奈:“短时间内也做不出来那么多。”
冯慨之突然察觉不对。
当初萧瑾要他捐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我军有神器在手,定能轻轻松松击退齐军。神器是有不假,可问题是它是个不中用的,只能耍一次威风啊!
他被小皇帝骗了!
作者有话说:
冯慨之:现在跑还来得及吗●v●
第25章 问责
◎张丞相:我或许能帮上忙◎
冯慨之的惶恐不安,无人知晓。
他与王从武无话可说,同顾淮南争锋相对,跟王硕相看两厌,对着萧瑾纠结至极。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张崇明了。
冯慨之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住张丞相:
“早知道是这个情况,我就不该拉着您一块儿下水。如今没有了火炮,城肯定是受不住的,该不会真应了那位张真人的话了吧?怪我,都怪我。丞相啊,都是我害了您,要是听您的话就好了……”冯慨之欲哭无泪。
要是他再坚定一点不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吗?不过最应该怪的还是小皇帝,什么必赢,这不纯粹骗人么?
张崇明却未跟着他一块抱怨。
今日他虽然在后面待着,但是前线的事情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张崇明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上去亲眼瞧一瞧了。
那火炮,应该是那个小皇帝自己造出来的。本以为那小皇帝整日不着四六,尽看一些杂书,应当不会有什么出息。却不曾想,冷不丁地竟然还给他弄出这么一个大的惊喜来。
既然这火炮能够造出来,那么造出多少只是时间的事。张崇明并不似冯慨之那样一惊一乍大惊小怪,他反倒对这个火炮升起了一些信心。甚至觉得,有了这神器在手,只要再拖一些时间,只要拖到下一波的火药做成了,那么击退齐军似乎也易如反掌。人力,怎可与这样的火器比较呢,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无独有偶,袁征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深思了。今日齐军伤亡实在太大,此次攻城,他们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兵力。且又因为士兵聚集的太多,所以被炸伤炸死士兵也就更多了。
袁征不止一次的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把持住,若是他坚持再观望一二,也不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了。
仗,如今是不能再打了,主要是袁征不确定对方还有没有那样可怕的武器,加上齐国这边的兵将也需要好生修养一二,短时间内,决不能再轻易出兵。
入了夜,袁征还在询问今日的情况。
他麾下大将李易祥只得如实禀报:“此次身亡的兵将约莫有一万五千余人,不过受伤的有不少,零零星星加在一块儿,快有小十万,有的受了轻伤,有的连手脚都被炸没了,这些人想要再上战场几乎不可能,即便那些受了轻伤的,短时间内估计也难提得动刀。”
袁征缓缓坐下,神色懊悔:“安排下去,好生照料这些伤兵。”
“袁帅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
袁征痛苦地闭上眼睛,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的兵力,是他的罪过:“怪我,都怪我……”
不仅袁征这么想,就连梁毅跟齐皇也这么想。
前线失利的消息,被人快马加鞭送到了齐国皇城。齐皇得知此战伤亡惨重,直接忽略是他儿子执意要进攻,把错处强行按在了袁征身上。
“早就知道他有反心,如今看来还真不是冤枉了他。”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朝中也有人为袁征求情,不过求情的都踢到了牛鼻子上,一个个都被拖到外头重重地打了板子。
齐皇最忌讳的就是朝中有人替袁征说话,这会让他觉得,这些人都是袁征的党羽。这么多年,袁家军日渐壮大,如今军营里头只知他袁征是统率,却不知朝廷为何物。都已经变成如今这个地步了,齐皇又如何能装作熟视无睹呢?
此次攻打夏国,也不过就是一个幌子,不论能不能成功,袁征是决不能留下了。如今正好就有个把柄递到他手上,齐皇恨不得直接拿着这个由头去发落袁征,却还有不长眼的人,非得跑到他跟前求情。
简直是不知死活。
求情的人越多,齐皇的忌惮心也越重。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将袁征怎么样,军中还需要一位元帅,袁征是最好的选择,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旁人替代他。不过信任竟然瓦解了,齐皇便不会让袁征继续掌控军队,是以他又派了两位监军前去。
同样是皇亲出身,同样在身份对袁征拥有绝对的压制力。
齐皇甚至下了死命令,让袁征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攻下临淮关!
袁征接到这道旨意的时候,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试图解释:“如今咱们也不知道夏国那边究竟还有没有武器,若是在贸然加派人手、强行攻城,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梁毅夺过圣旨,让宣旨的太监退下,他来说,“此次派兵来此本就是为了攻城,如今袁大帅一拖再拖,究竟意欲何为?”
袁征直起腰,目视对方:“强行攻城只会平白无故折损兵将,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就算战死沙场也是为国立功。当军人的,怎可贪生怕死。”
“贪生怕死?他们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袁征道。
梁毅嘴角露出嘲弄的笑:“这么说来,袁大帅是不要抗旨了?”
被齐皇拍过来的梁皇叔知道梁毅的意思,也附和了一句:“若是抗旨的话,还得请袁大帅亲自回京同圣上解释。不过这仗还是得打的,城也是得攻的,您若不想来,自有咱们替您来。圣上早就料到您会抗旨不遵,所以特意交代我们,不必强留。您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
梁毅往后退了一步:“请吧。”
袁征进退两难。
若是回京,要面对的便是问罪处罚,说不定还要累及家人。可若是不回去,接了这道圣旨,又得立马出掉各地的兵力,集中攻城。可问题是,袁征这回都已经有些怕了,这些将士的性命齐皇不在乎,他在乎。
他麾下的兵实在禁不住这样无休无止的折腾。
到最后,袁征还是没有走。因为他觉得,若是自己走了军营中的情况只怕会更糟。
三皇子有勇无谋,新来的几个皇室中人更是只会纸上谈兵,若是叫他们号令军队,别说一月了,不出半月,这百万军师便会被他们给玩垮。
这个不是嘻嘻,是几十万活生生的人命。
袁征只能捏着鼻子接下这道圣旨。
梁毅见状,又免不了一顿嘲讽:“早这样不就行了,这般推诿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