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反应过来,沈劲又向前几步,压低声音,冷声道:“庾队主,再不收场,你下不了台的,丢人的只能是你自己!”
庾成回头望了望身后,又望了望前头,见得对面严阵以待,而且似乎对司马珂都颇为敬重,与他设想的大相径庭,不觉声势顿时矮了几分。
在他想象中,司马珂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其他两路骑兵虽然奉命行事,对司马珂应该也不会心服口服,就算他闹腾起来,也最多做做样子,甚至隔岸观火。
终于,庾成审时度势,软了下来,黑着脸,向前对司马珂一揖:“属下庾成,奉征西将军之命,率百骑自武昌而来,来投羽林骑,特此报与君侯!”
司马珂淡然一笑,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道:“诸位不远数百里而来,风尘仆仆,一路辛苦,营中已准备好酒菜,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入内!”
庾成找了个台阶下,板着脸,对司马珂再次施礼:“谢君侯!”
辕门大开,庾成率着百名骑兵,陆续进了大营。
最后十几辆大车入营门时,突然车帘掀开,露出两张浓妆艳抹的女子的脸,望着司马珂,相继抛了好几个媚眼。
司马珂脸色微微一变,回头喝问道:“为何队列中还有女子?”
卞诞急忙回道:“启禀君侯,那是营妓。”
卧槽!
麻辣隔壁的,这群死丘八真他娘的会玩……
进了大营,一群辅兵立即迎了上来,有人接过战马的马缰,牵往马厩,也有人牵过驮马,拉往住宿的营房,还有帮赶大车的,显得十分周到殷勤。
紧接着,又有辅兵过来,带众军士去用餐。卞诞也带着几个队主,陪着庾成,走入为队主以上的军官专设的餐厅。
※※※
日落时分,司马珂见得庾成及其所带来的部曲,终于安定了下来,这才策马回府。
沐浴了一番,换上笼冠和大袖翩翩的青衫,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天的暑气全消,这才感觉自己饿得能吃一头驴。
幸好小翠知道司马珂食量大,早早端上来满满一案几的鸡鸭鱼肉,却没有豆芽和豆腐,那玩意风雅是风雅,但是真的不扛饿。
近来羽林骑的事情多,司马珂在府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晚膳时间对于那些情窦初开的婢女来说,这是难得能看到公子的时间,一个个垂手侍立在旁边,痴迷的看着司马珂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似乎在看一道绝美的风景。
就在司马珂吃了一小半的时候,突然门外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名神色慌张的羽林骑军士急匆匆的闯进了厅门内:“启禀骑都尉,大事不妙……”
司马珂一看,正是沈劲的家将沈默,放下筷子,端起酒樽喝了一大口酒,将喉咙中的饭菜咽下,这才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沈默急声道:“新来的庾队主率众大闹军营,已不可收拾,沈司马特让卑职前来禀报骑都尉”
司马珂神色一变,当即腾身而起,奔到前厅后面的卧房之内,抓起秋霜剑就往外跑。
小翠和小芸抱着发冠和铠甲在后面追来,气喘吁吁的喊道:“公子,衣甲要换……”
司马珂摆了摆手道:“来不及了。”
说完直接奔往马厩,将飞羽战马牵出,走到门口,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与沈默打马往南苑飞奔而去。
……
第42章 杀
两人一路疾驰,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辕门口,远远的便听到了大营里传来巨大的喧嚣声,有叫骂声,打砸物品的声音,还有嚯嚯的起哄声和怪笑声,整个军营乱成一团。
门口的守卫见得是司马珂,急忙让开来,司马珂打马呼啸而入。
此时虽然已是下午六点多的时间,但因是夏时,天色仍然大亮。
大营之内,完全乱成一团。
最外层,数百名辅兵不远不近的围观着,议论纷纷。
在通往最里面两排营房的路上,又有一群执刀披甲的羽林骑,阵列如山,神色肃然,等候指令。
见到司马珂来,有人立即传报下去:“骑都尉到!”
不一会,四个队主和周琦急匆匆的奔来,前来拜见。
周琦一开口就破口大骂:“狗娘养的庾成,不干人事,还请君侯下令,末将这就斩其头而归!”
司马珂双眼喷火,沉声问道:“里面形势如何?”
队主杨瑾道:“庾成以营舍简陋为由,聚众喧闹,砸坏了好几起营舍,还有几个辅兵兄弟被打伤,所幸无大碍。羽林丞和司马皆在里头安抚劝说,留下我等在外策应。”
司马珂眼中杀机凛冽,冷声道:“杨瑾、田云听令!”
两名战兵队主神情一凛:“喏!”
司马珂喝道:“传令下去,做好厮杀准备,一旦情势不对,立即进攻,就地诛杀叛乱者!”
“遵令!”
司马珂又接着命令两名辅兵队主,传令所有辅兵,迅速集结到远处,避免发生混乱。
交代完毕之后,对周琦道:“随我进去!”
周琦立即带着几个家将,跟在司马珂的身后。前面的军士,立即纷纷避让出一条道来,司马珂朝众人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走到最前头,却见众军士列出两排盾阵,以防那群作乱的丘八冲阵,倒也防的严严实实的,不禁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群将士果然也算训练有素。
再往前,却见庾成带来的骑兵,一个个提着刀,敞开着衣甲,吼的吼,骂的骂,砸的砸,时不时的起哄叫嚣,现场一片嘈杂,乱哄哄的根本听不清人说话的声音。
司马珂眉头一皱,回头传令下去:“吹号!”
呜呜呜~
四面悠扬而苍凉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如同飓风一般顷刻之间响彻大营,将那嘈杂的喧嚣声顿时压了下来。
号角声越来越响亮,整个大营逐渐安静了下来,那些正在叫嚣打闹的军士们,也纷纷停了下来,纷纷回头看来,脸上带着疑惑不解,又带着几分敬畏和犹豫不安。
司马珂见得现场逐渐安静,轻轻的一摆手,四面的号角声便逐渐缓了下来,最后停了下来,整个大营一片沉寂。
司马珂一身青衫,手持秋霜剑,面沉如水,眼中杀气腾腾,大步向前,前头的军士们,被他气势所慑,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司马珂昂然而入,目不斜视,如入无人之境,周琦和几名家将全部利刃在手,紧随其后。
很快便到了最里头,只见十几个军士,手执利刃,将卞诞和沈劲围在中间,几个悍勇的羽林骑提刀在手,护卫在卞诞和沈劲两边,神情十分戒备。
“骑都尉到!”随着周琦的一声断喝,对面的众人,纷纷回过头来。
司马珂大步流星的走到庾成面前,眼中杀机大起,厉声喝问:“庾成,你想干什么?”
庾成见到司马珂杀气腾腾的走了过来,眼中本能的躲闪了一下,但是这种躲闪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露出凶狠之色。
“哟呵,君侯不是已回府,高宅大院的,窖冰镇酒,美婢小娘在怀,岂不快活,来此军营做甚?那像我等吃猪食,住猪窝,好生苦命!”
司马珂眼中杀气越来越炽,冷声问道:“你是不是找死?”
哈哈哈~
庾成蓦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很显然司马珂的话把他也激怒了。
东晋时期,低级军官和丘八虽然地位低下,但是朝廷一向甚为厚待,即便出个什么乱子,也是以安抚为主。更何况他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为人又脾气粗暴,终究也算颍川庾氏之人。自王敦叛乱失败之后,颍川庾家便力压琅琊王氏和宗室,成为朝中最粗的大腿,即便经过苏峻之乱后,庾家退出朝廷中枢,但是仍旧掌控藩镇重兵,王导和郗鉴联手也只能勉强平分秋色。当年庾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西阳王司马羕和南顿王司马宗差点灭了满门,司马珂要不是年幼,早已成冢中枯骨。后来若非小皇帝司马衍主政,恢复两家宗籍,司马珂此刻也还只是个庶人。
所以,庾成哪里会把司马珂放在眼里。听到司马珂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把他的骨子里的蛮横更加激发出来了。
庾成怒极而笑:“狂徒小儿,你奈我何?”
嗷~
一声如同虎啸般的怒吼,震动了整个大营,似乎天上的云朵都要被震落下来,惊得众人纷纷抬头朝这边望来。羽林骑两个队主,更是一边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一边派人挤进来打听消息。
司马珂一声怒吼之下,右手快如闪电,不等庾成反应过来,便一把扣住其脖颈,五指深陷其脖颈的肌肉内,将其如同举稻草一般的举了起来。
庾成只觉突然脚下一空,随后身子便悬在了空中,脖颈处不但一阵剧痛,而且呼吸一下变得极其困难。
大惊失色之下,庾成奋力一阵扑腾,双腿乱蹬,双手乱舞,然后扣在他脖颈处的五根手指如同铁钳一般,丝毫不动,反而越扣越深,他的呼吸越发困难,只在嘴里呼呼的吹着气。
四周的军士哗然大惊,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在空中扑腾的庾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庾成也算是一个厮杀勇猛的狠人,而且两百多斤的体格在众军士之中也算是极其魁梧者,想不到却被司马珂像举一捆稻草一般举在空中。
司马珂怒声吼道:“本都尉念你一路劳苦,中午已放你一马,既往不咎,你不知死活,我岂能饶你,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那庾成依旧在空中扑腾,不肯服软,嘴里已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却依旧嗬嗬的怒吼着,似乎在威胁司马珂。
司马珂心中杀机大起,决意要庾成的命。
虽然他不是真正的司马珂,但是钟山的那次刺杀,加上庾亮和西阳王的恩怨,注定庾亮不会放过自己,迟早是有一战。更加上庾成这一次来,屡屡挑事,要给自己制造事端,叫他如何不怒。
他手上的力量越加越大,那庾成无力挣脱,喉部的紧迫感和痛觉越来越重,终于感觉到了司马珂那浓烈狠绝的杀意,一股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使他终于吓软了,准备求饶。
就在此时,一个庾成的心腹什长率先反应过来,呀的一声提刀就要扑过来救庾成。不等周琦等人出手拦阻,司马珂一手举着两百多斤的庾成,一手握着秋霜剑,依旧一个箭步上去,飞起一脚,正中那什长的胸部。
砰~
只听一声胸骨碎裂的声音响起,那什长连人带刀,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摔出五六步之外,狠狠的撞在地面上,口中鲜血直喷,再也站立不起。
哗~
众军士惊得齐齐倒退几步,巨大的震惊之下,使得他们只剩下恐惧的本能,不敢向前。
嗷~
司马珂再次怒吼一声,手上蓦地一发狠,只听喀嚓一声,庾亮的喉结都被捏碎了,当场脑袋一歪,像条死狗一般垂了下去。
他最后想喊“饶命”,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就这样一命呜呼。
第43章 立威
司马珂将庾成的尸体扔落在地,拔剑而出,一道寒光闪过,那庾成的头颅便和躯体分了家,鲜血喷涌而出,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司马珂挑起庾成的头颅,向那群闹事的军士一扔,惊得众军士再次齐齐后退。
“缴械不杀!”司马珂怒声吼道。
话音未落,四周立即跟着响起惊涛骇浪般的怒吼声:“缴械不杀!”
当啷~
不知谁率先扔下兵器,随后只听兵器落地的声音四起,环首刀掉落了一地。
众人习惯听命于庾成,加上庾成又一路上挑拨和煽动,声称要给司马珂一个下马威,避免大家在羽林骑吃亏受委屈,所以便跟着胡闹,但并非是他们对庾成有多忠心。
庾成这厮狗仗人势,脾气暴躁,平时也没把众军士当个人看,非打即骂,而且肆意克扣军饷,除了那十余个亲信,其余的人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