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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击天下 晋击天下 第227节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率着北伐将士在北面奋力厮杀,那些被羯胡赶到江南的北方士族,则在忙着内斗政权。他既不想成为历史上的桓温,也不想成为第二个祖逖,局势既然已经对他不利,便要赶快回去将这个苗头扼杀,否则后患无穷。

司马珂当即召集诸将,安排了一应事宜之后,便启程南下。

与前一次轻车简从回往建康不同,这次他是带着两千羽林骑,浩浩荡荡的出了洛阳,奔往建康。

与此同时,他又令沈劲和卞诞率三万兵马进驻京口,等候命令。

他都督江北和六州军事,辖区内的军事调动,旁人自然不能非议,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司马珂这是要敲山震虎了。

………………

阳春三月,杏花烟雨,草长鸢飞,江南之地正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光景。

万物生长正是繁盛时候,城外柳媚如丝,迎春花开满了墙角,秦淮河上舟楫纵横,城内喧嚣热闹,正是游宴的最好时节。秦淮河上的游宴就加倍的密集起来,仿佛弥补冬日里因天冷而减少的宴席一般。

此时的江南,有土豆和红薯可以养民,百姓安定富足。肚子的问题一解决,其他的各种行业也兴盛了起来,建康城也成了天下最繁华之都,城内有百般耍乐可以为之。加上北面的羯人被司马珂打得死去活来,已经占据了黄河以南之地,成为了江南之地的坚厚屏障,正是四海升平,接着奏乐接着舞的大好时节。

这个时候再不高乐,还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一到入夜的时候,秦淮河之上便喧嚣了起来。画舫穿梭如同游鱼一般,辉煌的灯火将河面上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那娇媚的歌声,更是随着春风荡漾,令人为之迷醉。

在秦淮河下游处,停着一艘巨大的画舫,这艘画舫长达十数丈,高达两三丈,起楼三层,飞檐翘角,美仑美奂,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型宫殿,画舫之上披红挂彩,灯火五彩缤纷,显得极其豪华。

而且其远离了喧嚣,静静的横在河面之上,只有一缕丝竹声传来,更显得神秘而浪漫。

今日的游宴,正是新任太尉蔡谟设立赏春之宴席,宴客游玩。

这艘画舫是蔡家自家私用的船,邀请的都是建康城中清贵大人物,如龙骧将军、都督中央军事的司马勋,有新任司空诸葛恢及一干北方士族的顶流豪门,最低也是准一流的北方高门。

席中还有一名尊贵的人物,坐在了上席,那就是天子的亲弟弟,琅琊王、侍中、骠骑将军,刚到弱冠之年的司马岳。

整个画舫当中,一派热闹的气象。

既然是赏春之宴,就不必那么礼数严谨了。画舫内的宾客们,不时的举樽走动,或共饮,或闲谈,或投壶,或赏景,或低语,都是轻便衣衫,大袖翩翩,很有些放浪形骸的样子。

最引人瞩目的是,年轻的琅琊王司马岳,也穿梭席间,笑吟吟的和谁都能说上几句,他本来与司马衍一样,就是丰神俊朗的人物,此刻更是神采焕发,衣袖飘飘,望之若神仙中人。

这场游宴,气氛显得极其的暧昧。

这些北方高门士族的家主,其实心中都如明镜似的,蔡谟不只是向北方士族宣告他和诸葛恢担任三公,掌控朝政,还向他们传递一个极其紧要的信息。

那就是以司马岳和司马勋的宗室的力量,也站在了北方士族这边。

而最为重要的,则是司马岳。

有一个信息,大家都心照不宣,那就是天子的身体,明显已大不如前。这些在座的士族官员,大都有幸进过太极西堂,知道天子是一天比一天消瘦和憔悴了,照这般情况下去,多则三五年,少则两三年,甚至一年半载都说不定就……

不知是不是因为司马珂的到来,历史的进程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原本应该在年前出生的司马丕并没如约而至的降生。

司马衍至今无所出!

接下来的很多事情,便不言而明了,一旦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继位者除了这位年轻的琅琊王,天子的胞弟,先帝司马绍的嫡子,还能有谁?

而司马珂之所以能够崛起这么迅速,除了个人能力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有天子的支持,占据了大义的制高点,才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如今北方士族不但尽得三公之职,又与半个宗室的力量联盟,甚至与未来的皇权相结合,必将无往而不利。

有了这个信息,这些人精一般的北方士族,顿时都兴奋和激动了起来,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朝局又要恢复昔日北方士族主宰朝政的黄金时期。

整个宴席之间,愈发的欢畅起来,到处觥筹交错,敬酒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什么北伐中原,什么驱逐胡虏,什么恢复故土,什么为国为民,对于大多数士族来说,都是屁话,只是挂在嘴上的堂皇之言,用来打压对手的借口。比如历史上的桓温北伐,庾亮北伐,无一不是为了借机提高自己的威望和权力而已。真正的核心问题,还是利益。

而司马珂则大大的侵犯了北方士族的利益。

司马珂兴皇权、控军政、扶持南方士族,打破了北方士族垄断朝政的局面,此乃其一。

司马珂鼓动司马衍出壬辰诏书,禁止豪门大族将山川大泽私有化,又明确规定百姓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山地,偏偏这些山地种上土豆和红薯之后,足可养活一家人,使得北方士族门下的佃农纷纷弃租开山,让他们被迫将良田的租金一降再降,对依附他们的百姓的控制权就降低了许多,此乃其二。

司马珂占据中原这两年来,对百姓收的赋税极低,又将大量的土地无偿的分给百姓,使得南渡依附诸北方士族的北面流民,更是心思浮动,意欲北归,此乃其三。

而最为重要的是,司马珂发明了印刷术,广印书籍,又开郡学,允许寒门和黔首子弟入学,明显的是在撬动士族的基石,长此以往,士族统治天下的局面将一去不返,这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北方士族与司马珂之间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在他们看来,司马珂就是踩着北方士族上位的,自然要把他打压下去。

但是,如今司马珂羽翼已丰,掌控了大晋八成以上的兵力,坐拥大半个江南和江北四州之地,就算所有的士族集体联合起来,也非司马珂的对手。

何况北方士族也并非铁板一块,比如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颍川荀氏,还又褚氏、刁氏等,都是北方士族的叛徒。

更何况,南方士族虽然对司马珂的一些举措也不理解,但是为了打破北方士族的压制,也跟司马珂站在一起。

众北方士族皆有自知之明,知道要用硬实力与司马珂掰手腕,几乎没有可能。但是,如今突然来了一股软实力,宗室参与进来,更重要的是未来的皇权加入,对付司马珂就容易多了。

众人想到这一点,纷纷向司马岳身旁聚拢,敬酒者络绎不绝,恭维的话更是说了一大箩筐。司马岳虽然贵为琅琊王,终究是刚刚过弱冠之年,沉不住性子,被众人这么一通恭维,顿时飘飘然起来,不知身在何方。

除了司马岳以外,司马勋也成了众北方士族关注的焦点。

这位新任都督中央军事,拜为龙骧将军的皇叔,掌控了建康的三万多兵马,又是一名骁勇而治军有方的悍将,也被众北方士族视为对抗司马珂的筹码之一。

众北方士族当年被胡虏从中原撵到江南,惶惶然若丧家之犬。如今司马珂率着将士北伐中原,收复他们的故土,在前线杀得火热,不但许多将士因此壮烈牺牲,就连司马珂本人也是被困在东燕城几个月,可谓九死一生,最后终于将羯人赶到了黄河以北。可笑的是,众北方士族,并没有因司马珂的大胜而带来任何的喜悦,还鬼鬼祟祟的凑在一起,暗暗合计如何对付司马珂。

王朝可以频繁更迭,皇帝可以随时更换,世家必须千年不倒,这就是当下大部分世家大族的想法。

第349章 阻止入京

太极西堂。

此时已是巳时,司马衍才姗姗来迟,前来批阅奏折,案几上的奏折已是堆积如山。

当年司马珂在建康的那会,小皇帝司马衍可是五更多一点就起了床,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来到太极西堂批阅奏折。

除了起得晚不说,颜容和精神面貌,比起当年也是相差太远。当年的司马衍,十五岁的年纪,英俊而稚嫩,皮肤更是白皙如玉泛着光彩,又温文尔雅,神采奕奕,虽然比不得司马珂那大晋第一美公子的名头,但是却绝对是小鲜肉帅哥一枚。但是如今的司马衍,不但胡子胡子拉碴,脸色也是苍白之中带着几分焦黄,眼中也是空洞而没有一点生气,像极了在网吧连续通宵了一个星期的网瘾少年。

进入太极西堂之后,司马衍用了张桓递上来的茶汤,休憩了一阵之后,并没有立即用茶汤,而是对张桓伸了伸手,道:“仙丹!”

张桓迟疑了一下,见得四周的內侍都是自己人,这才鬼鬼祟祟的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锦匣来,递给司马衍,小声的说道:“陛下,可千万别让皇后知道是微臣进献仙丹之事,否则微臣必然被皇后打死。”

司马衍不以为然的笑道:“皇后在显阳殿,太极西堂的事情她如何得知,再说朕已经服得少了,一日才一颗而已。”

原来皇后杜陵阳渐渐的也感觉到了五石散的危害,坚决不许司马衍服用五石散,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同时特意警告了大长秋张桓,若再给皇帝提供仙丹,便要让內侍将其乱棍打死。

司马衍一向宠爱杜陵阳,张桓作为大长秋又是皇后的属官,自然也畏惧杜陵阳。于是这一君一臣就跟母仪天下的皇后玩起了躲猫猫的把戏,搞着偷偷摸摸的勾当,司马衍照服五石散不误,只是的确分量稍稍少了点。以前一天三颗,现在只是一天一颗。

果然,服了五石散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状态一下便好了许多,眼中也有了神采,开始批阅奏折起来。

然而,批阅了一阵之后,司马衍便不耐烦了起来。这些年来,他已经越来越不耐烦批阅这些繁杂的奏折。

他将手中的奏折一扔,回头对张桓道:“传谯王和中书监来见朕。”

不一会,谢安和司马无忌在內侍的传唤下,匆匆的进来觐见。

司马衍见到两人都已到齐,示意两人都跪坐一旁,指着案几上一堆奏折,对谢安道:“朕听闻小皇叔之公文,大都由幕僚整理之后,再简略禀报于其,且幕僚还可提出批复意见,而后再由小皇叔定夺。朕觉此策甚佳,从今日开始,便由中书监替朕审阅奏折,整理之后简报于朕,再提出批复意见,由朕定夺即可。”

谢安一惊,急声道:“陛下,此事恐怕不妥……”

司马衍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妥,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也是小皇叔的义弟,朕不交给你,难道交给那帮老家伙不成?都说中书监是凤凰池,朕就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凤凰,此事就如此定了,不得抗旨!”

谢安原本心中有点忐忑,但是听得司马衍这番话,似乎另有他意,而且语气也十分的坚定,便不再推托,讷讷的说道:“微臣遵旨!”

司马衍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笑道:“这帮高门士族,见得小皇叔北伐,无暇南顾,又想把控朝政,居然一起胁迫朕……朕岂能受其操控?”

这一下,谢安和司马无忌都听出意思来了。

虽然司马珂扶南制北,朝中增加了不少的南方士族的官员,但是北方士族官员仍然占了七成,其中与蔡谟、诸葛恢等人一派的达六成之多,此次荐举蔡谟、诸葛恢为三公,也是众北方士族官员集体荐举的,颇有点逼宫的味道,令司马衍不得不接受,但是司马衍自是极其不爽。

他从小做了十几年的傀儡,自然不想再被人操控。他对谢安委以重任,为的就是想摆脱被蔡谟和诸葛恢等人的操控。谢家虽然也算是北方士族,但是近年来两个年轻弟子谢安和谢尚都跟司马珂极其亲近,早已不是一路人,故此司马衍对其也是十分的信任。

蔡谟虽然贵为太尉,但是大家都知道,掌控天下八成兵力的司马珂是不会买他的帐,其实等同虚职。

现在司马衍又将批阅奏折的权力交给了中书监,再加上廷尉纪睦和太常卿谢裒两卿都站在谢安这边,在朝政上就可跟蔡谟和诸葛恢等人分庭抗礼,达到制衡的目的。

唯一的隐患,在于中央军!

司马衍缓缓的抬起头来,转向司马无忌,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之意,问道:“我听闻太尉在自己画舫大宴宾客,不但诸北方侨姓高门大都去了,而且龙骧将军和琅琊王也去了?”

司马无忌当即回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这个事情,其实司马无忌昨天已经向他禀报了,他只是再说出来跟大家讨论而已。事实上,司马衍悲哀的发现,他身边能相信的人,始终不多。现在除了皇后,也就张桓、司马无忌、荀羡和谢安等人。就连他的亲弟弟司马岳和寄予厚望的司马勋,也跟诸葛恢、蔡谟等北方士族暗通款曲,令他一阵心冷。

尤其是司马勋,令他极其头疼。他原本在任用司马珂上面尝到了甜头,对宗室都十分信任。又因司马勋武勇和胆识过人,在司马珂离开朝廷中枢之后,便对司马珂予以重点栽培,想不到如今反成了心腹之患。司马勋现在掌控中央军兵马,在其中也培育了不少自己的将领,一时间还真是投鼠忌器,不敢轻动。

没有司马珂在身边,司马衍终究是少了点底气。

他又望向谢安,问道:“小皇叔如今到何处地界了?”

司马珂要回建康,自然是提前会发奏折向司马衍禀报的,故此司马衍对司马珂一路的行程也十分关注。

谢安急声道:“西阳王殿下应已到京口了,不日即将抵达建康。”

司马衍点了点头道:“就等小皇叔过来罢,这朝中须得整治一番了。自从小皇叔离开建康之后,加之又郗公及陆公主持大局,朕也松懈了许多。如今两位长者刚刚过世,这建康城便风云暗涌,真是要好生整治整治了!”

…………

太尉府内。

诸葛恢、蔡谟和司马勋等人,也在紧急的磋商着。

他们原本以为司马珂还深陷在北面的战场之中,无法脱身,没想到司马珂居然这么快就将黄河以南的战局解决了。而且根据最新的情报,司马珂不但将江北的三万大军移镇到京口,还要带着两千羽林骑入京。

司马珂以往回京,都只带百余名亲兵,这番却要带两千多的精锐骑兵,其目的不言而明,就是要向北方士族示威,并震慑之。

昨日还在得意洋洋的蔡谟和诸葛恢等人,此刻却显得有点慌张。

司马珂在军事上几乎战无不胜,就连羯人都不是对手,而且其又掌控了东晋八成以上的兵力,此番回建康,对他们施加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

一旦司马珂回来耀武扬威一番,将北方士族刚刚聚起来的气势打压下去,则那些南方士族和亲司马珂的北方士族,都将重新抬起头来。而且这些年,随着司马珂的势力崛起,亲司马珂的骑墙派北方士族越来越多,眼看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气势,把这些骑墙派重新拉了过来,恐怕司马珂一回京,这些骑墙派又得畏缩不前了。

所以,他们必须得将司马珂的气势打压下去,至少不能司马珂以威压之势,再骑到他们的头上。

诸葛恢沉声道:“太尉论职掌,当掌管天下兵马,都督中外军事,司马珂之兵马应受太尉节制,何不下一道手谕,传令司马珂不得带兵入京?其若带兵入京,便是违犯军令,理当问责。”

蔡谟眼中露出迟疑之色,苦笑道:“就怕他不受节制,抗令不遵,岂非反成了笑话?”

诸葛恢愤然道:“其若抗令不遵,便到陛下那里去要个说法,看陛下何以自处?难不成陛下刚刚下旨任命我等官职,便又容许下官抗令不遵?若真如此,则召集百官集体抗议,请求责罚司马珂!”

蔡谟听了诸葛恢这般说,眼中也露出坚定的神色,当即慨然道:“好,就依司空之计,若其抗令不遵,便是于理不合,老夫非得召集百官找陛下要个说法。”

一旁的司马勋,满脸不服气的表情,冷笑道:“既有太尉手谕,下官便传令四面卫城,不得放司马珂军马入城,难不成其还想攻城不成?其若入宫,下官必让其难堪!其不过区区两千羽林骑,下官手中有三万多京师兵马,怕他做甚?”

诸葛恢和蔡谟一听,顿时也有了底气,齐齐点头道:“如此甚好!”

司马勋见得两人赞同,顿时愈发兴奋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其若孤身入宫,下官是否就此来个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