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谟和诸葛恢两人听了,不禁惊得魂飞魄散,急忙喝止。
蔡谟沉声道:“龙骧将军莫要忘了赵胤的前车之鉴。司马珂勇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就算千军万马亦未必能将其困住,加之其在京师兵马之中耳目众多,事若不济,则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不过再等几年,便是琅琊王上位之时,届时便可让其成为第二个祖逖,岂非稳当得多,何必行此险着?”
司马勋见两人都对司马珂心存畏惧,加之蔡谟说得也有道理,只得作罢。
在他们看来,蔡谟说得没错,一旦司马岳上台,一道圣旨便可解了司马珂的兵权,就像当年祖逖一般,何必行这样凶险的事情。
三人再次小心讨论了一番之后,这才散去。
………………
建康城,东门城郊。
四野里,一眼望过去都是新翻好的一垅垅的黄土地,地里到处是辛勤劳作的百姓,在种植土豆。
这几年来,自从土豆和红薯推广之后,加之占城稻的推广,百姓已经很少饿肚子的了。让天下人都吃吃饱饭,这几个字,看似简单,却是等了几千年才解决,而司马珂的穿越,让其提前了一千七百多年。
四面的田野之中,到处是百姓的欢笑声和歌声,毕竟这些经历了长期食不果腹的百姓们,心中对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显得特别的满足。
叩哒哒~
一阵急剧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引起了田野之中的百姓的注意。
众百姓纷纷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阵骑影沿着田野之间的官道,如同一条长龙一般滚滚而来,那一面面旌旗在风中飘扬,如同一朵朵云彩一般。
江南自来少马,突然见得这么多战马奔来,众百姓顿时兴奋了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眺望前方,同时小声的议论着。
不一会,那道长龙般的骑影越来越近,那面纛旗也渐渐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西……这是个西字……阳……我认得这个是阳字……王……这个字是王没错了……西阳王……我的天,西阳王殿下回京了!”
有人认得那纛旗上的字,仔细读了几遍之后,顿时欢呼了起来。
其实,若是放在三年之前,这些在地里干活的百姓,是不可能认得那纛旗上的字的。但是这几年随着印刷书籍的到处公开出售,加上百姓手里也有了少许的闲钱,昔日那些士族家中才有的珍贵书籍,也入了寻常百姓之家,故此会认字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有的百姓已经跟着欢呼了起来,有的百姓还在半信半疑,但是随着纛旗越来越近,他们到那纛旗之下,端坐在高高的战马之上的年轻王者时,也纷纷跟着大声的欢呼。
所谓饮水不忘掘井人,在众百姓心中,这个为他们解决了饿肚子问题的年轻王者,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须香火供奉的那种神。此刻,突然见到了真人,叫众百姓如何不激动欢呼。
纛旗之下的司马珂,也听到了两旁田野之中的欢呼声,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不住的举着鞭杆向两旁的百姓致意。那些羽林骑们,见到主帅如此受百姓爱戴,也颇有荣焉,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极其自豪起来。
然而,这种气氛很快便就被迎面驰来的一彪晋军兵马所拦住了。
来骑不过百余人,硬生生的将官道堵住,不让羽林骑经过。
羽林骑都尉司马杨瑾不禁勃然大怒,当即策马向前,奔向那群拦路的兵马,厉声喝道:“羽林骑护卫大将军、西阳王殿下入京,何人阻拦?”
迎面的兵马之中,一骑傲然而出,直奔阵前,对杨瑾喝道:“屯骑校尉郭逸在此,特奉太尉之令,前来传令于大将军:大将军只可率亲兵入城,羽林骑非京师兵马,无太傅之令,不得入京!”
这射声校尉郭逸,当年因对司马珂不敬,被司马珂将其贬为闲职,想不到又借着司马勋掌管京师兵马之机,坐上了屯骑校尉的位置。
杨瑾虽然跟郭逸很少接触,倒也知道此人的名字和事迹。只是这事事关重大,他不敢做主,当即回马奔往纛旗之下,前往禀报司马珂。
郭逸见得杨瑾退回,不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看来,此番借着新任太傅蔡谟的名头,总算灭了司马珂一次威风,把当年被司马珂所贬的所受的气发泄了一通,心中十分的快意。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司马珂再厉害,但是作为领兵之将,终究是要受掌管全国兵马的太尉节制,此番率众而来,兵马却入不得城,也算是件丢脸的事情。
不过,郭逸并没得意多久。
不一会,杨瑾就又纵马而回,对着郭逸冷声喊道:“传大将军令,敢拦路者死!”
郭逸顿时惊呆了,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起来,急声问道:“大……大将军岂可抗……抗令不遵?”
杨瑾没有理他,只是对身后的将士喊道:“开弩,准备放箭,拦路者一律射杀之!”
随着一阵弩机的响动,无数的箭镞瞄准了郭逸和他身后的将士。
郭逸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当即怒吼了一声:“撤,去禀报龙骧将军!”
当即率着一百多名屯骑营将士,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第350章 螳臂当车
东郡城,城门紧闭。
郭逸立在城楼正中,高声喊道:“都给本将守好了,敢靠近城门的敌军,一律射杀之。”
城楼上的守卒,不知就里,听得郭逸这般说,以为有强敌来袭,一个个露出紧张的神色,将弓弩架上了垛堞,箭镞瞄准了城门楼下。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便有一彪兵马缓缓的驰来,都是清一色的骑兵,沿着官道驰来,如同一条长龙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江南自来少马,整个建康城的骑兵都不足两千,来军这阵势至少有两千骑兵,众将士不禁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北面有大将军的北伐军抵挡,不可能是胡人南下,这么多的骑兵从何而来。
很快,就有人看到了前头开路的“大晋羽林骑”的幡旗,顿时凌乱了,一名队主急声对郭逸道:“启禀将军,来军好似是羽林骑!”
郭逸怒声道:“老子当然知道是羽林骑,彼等无太尉府之令,不得入建康城!”
那队主脸上露出迟疑而为难的神色,不安的说道:“若只是羽林骑也就罢了,就怕大将军、西阳王殿下也在其中,就难办了。”
郭逸脸色一沉,呵斥道:“我等的上司乃中护军,归龙骧将军管辖,并非大将军管辖之内,怕什么?况且大将军亦受太尉府节制,就算是大将军来了,也得经过太尉府之令才可入城!”
那队主讷讷的说道:“话虽如此,真若是大将军,我等可得罪不起……”
郭逸沉声道:“我等有太尉府之令,有理怕甚么?太尉府都督中外军事,天下兵马皆受节制,我等奉命而为,就是告到陛下那里去也不怕!”
那队主见他执意如此,便不再说话,却掩饰不住满脸为难的神色。
到了东郡城之前的地界,顿时变得开阔了起来。羽林骑的前军迅速的涌到了城门之前,黑压压的一片,那一阵人喊马嘶的气势,令城头上的士卒变了脸色。
随即周琦从司马珂身旁纵马而出,率着杨瑾等一干将领,奔往城门之下,高声喊道:“羽林骑护送大将军、西阳王殿下进京,速开城门!”
真的是大将军、西阳王殿下司马珂来了!
城楼上顿时一阵骚动起来,不少弓弩手,已经悄悄的将架在垛堞上的弓弩撤了回来,不再瞄准城下。
郭逸站在城墙正中,高声喊道:“我等奉龙骧将军及太尉府之令,任何兵马不得入京,羽林骑也不得例外!”
周琦不禁勃然大怒,吼道:“我等护送大将军回京觐见天子,谁敢阻拦?莫非你等想造反不成?”
郭逸冷笑道:“我等屯骑校尉营,负责镇守东郡城门,只听龙骧将军和太尉府之令,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周将军见谅!”
两人正在交涉之际,大军之中,传来一阵震天般的喊声:“大将军到!”
数十骑呼啦啦奔腾而出,护卫着纛旗,直奔城楼下,离城楼不过十余步,丝毫没有将城楼上的守军放在眼里。
众骑手执大盾,列成两排,沈冲手中的纛旗高高的树立而起,“大晋大将军司马珂”几个大字在风中猎猎招展。
城头上的将士一看到那几个大字,顿时都一阵哗然,个个脸上露出满脸敬畏的神色,架在垛堞上的弓弩,彻底的全部撤了下来,没有人敢拿着箭镞对准那纛旗。
随后,前头的羽林骑哗啦啦的让开一条道来,司马珂在王辉等亲兵的簇拥之下,胯骑那匹比一般战马都要出一个头的翻羽神驹,缓缓的来到了城下,然后在城楼前十余步停了下来。
城楼上顿时骚动了起来。城楼上的年轻将士几乎都将司马珂视为偶像,顶礼膜拜,此刻见到自己的心目中的神驾到,纷纷露出了激动的神情。而那些年老的将士,虽然世故一些,却都经历过当年匡术围攻司马珂府上那一战,他们心底清楚的明白,当年的匡术是怎么死的,郭逸简直是在找死。而且司马珂还曾一度是京师兵马的最高军事长官,长期的积威之下,哪个还敢对司马珂半点不敬。
虽然说郭逸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但是当年匡术围攻司马珂府上的时候,大家都能跑得一干二净,此刻郭逸不过新任,谁愿意跟着他去得罪一个几乎所有人都得罪不起的人。
不知是在谁先喊了一句“恭迎大将军”,随后城楼上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响应声。
“恭迎大将军!”
“恭迎大将军!”
“恭迎大将军!”
刹那间,郭逸不禁惊呆了。
此刻,他才发现,司马珂是多么的可怕,而且他身边的这群部曲又是多么的不靠谱。
他抬头朝四面望去,只见四周的将士,更是目瞪口呆。那些年轻一点的一个个兴奋欲狂,似乎见到了神仙一般,激动的呼喊着“大将军”。而那些年老的将士们更贼,好像见到他们的亲生父母来了一般,没有经过他这个主将的同意,便直接将千斤闸门摇了起来,又有人争先恐后的往城楼下去,去开里面的大门。
他这个屯骑校尉,完全被这老兵油子当成了摆设,尤其是这些老丘八们经过当年的赵胤、匡术等人的叛乱,更不可能听从这个新上任的屯骑校尉的命令去对抗司马珂。当年对抗司马珂的屯骑校尉匡术,现在坟头上的草都不知多高了。
此刻,郭逸终于明白,什么三公也好,宗室也好,龙骧将军也好,都是靠不住的,想要对抗这个坐拥整个大晋八成兵马的大将军,无异于螳臂当车。他想靠着司马勋和蔡谟在司马珂面前翻身,几乎是痴人说梦。
郭逸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间不知所措,终于一咬牙,脸上换上一副殷勤的笑脸,对着城下高声喊道:“不知大将军大驾光临,末将有失远迎,这就为大将军打开城门,恭迎大将军入城!”
众屯骑营将士:“……”
城楼下的羽林骑将士:“……”
哈哈哈~
随后,城楼上下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不只是众羽林骑感到滑稽好笑,城头的屯骑营将士也实在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
不得不说,郭逸经过这几年的贬斥,某些修为不知增长了多少倍,也不管四周的将士的哄笑,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极其沉稳。
此时,千斤闸门已经慢慢的在升起,郭逸对着城楼下恭恭敬敬的一拜,便一溜烟的奔到了城楼下,跑到了内城门边,亲自守候在已打开的城门口,恭候司马珂入城。
司马珂想不到郭逸的面皮功夫经过这几年会修炼得如此炉火纯青,不过他倒没时间对付这种墙头草的角色,当即在众将士的簇拥之下,策马入城。
经过城门口时,郭逸亲自向前,迎着司马珂的战马,弯腰对司马珂恭身一拜:“末将参见大将军!”
司马珂似笑非笑的望着郭逸一会,摇了摇头,拿着手中的鞭杆,对着他的帽盔敲了一下,便没有再理他,策马继续向前。
背后传来郭逸的殷勤的喊声:“末将恭送大将军!”
司马珂没有理他,只是转头对身旁的周琦沉声喝道:“直接奔往太尉府!”
周琦正憋着一肚子火,听得司马珂的命令,当即精神大振:“遵命!”
………………
太尉府。
蔡谟的太尉府,正是将郗鉴的太傅府改名而来,也是当年司马珂的左将军府。
大堂之内,蔡谟正在正襟危坐,满脸的神色不安。
京口离建康城不过一百多里,今早司马珂一起程,他便得到了消息,当即便令郭逸前往拦截羽林骑入京。
在他看来,郭逸与司马珂有隙,正适合做这个事情。就算司马珂不听他的手谕,郭逸还可守住东郡城的城门。
城门一关,司马珂就算插翅也飞不上来,只能派人向他禀报和交涉,再由他出面调解,如此太尉府都督中外军事之权,便坐实了下来。
否则的话,司马珂便只能强行攻城。而且强行攻城的话,骑兵没有攻城工具,也攻不上来。到时打成了一团之后,他再向皇帝那里告一状,不管皇帝如何定夺,司马珂的兵马在东郡城外阻挡一两天,气势也要受到打压。
若是司马衍能听从他的意见,给功高震主的司马珂予以打压的话,传旨不许司马珂的兵马入城,则司马珂的气势则彻底受挫。不管他司马珂在北地如何威武无敌,到了建康城这朝廷中枢,也得低调几分,是龙得卧着,是虎得趴着。
只要在城外先给司马珂一个下马威,进了宫之后,统管王室六军的司马勋,再给司马珂一个下马威,则司马珂的便颜面无存。他来吊唁也好,觐见也好,总不能长久待在建康城内,只能乖乖的退回江北之地。
一旦司马珂气势受挫,退回江北之后,便再顾不得这南面的政局,于是他和诸葛恢等人,便可借机拉拢所有的北方士族的官员,包括那些骑墙派,然后把控朝政,排除异己,将谢裒、谢安、纪友等亲司马珂派架空。届时一旦天子有个三长两短,琅琊王司马岳上台之后,便可逐步削夺司马珂的兵权,削弱其实力。
计划是完美的,关键还是看执行情况,所以蔡谟连连派太尉府亲兵骑快马出去打探,随时传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