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珂已到城东三十里之外。”
“司马珂已到城东二十里之外。”
“司马珂已到城东十里之外”
……
“司马珂已到城东五里之外,屯骑营郭校尉率众前往传太尉手谕,阻挡羽林骑入京无果,被羽林骑以弩箭逼退!”
这道消息令蔡谟心头顿时不安和愤怒起来。这个司马珂还真没把太尉府的命令当回事,直接以武力强势逼退郭逸,简直嚣张至极。
“郭校尉退回东郡城,已关闭城门,领城上守军架好弓弩,严阵以待,以阻止羽林骑入城。”
最新的这道消息,令蔡谟心头稍安,脸上又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轻轻的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一副镇定的模样,对身旁的幕僚淡淡的笑道:“郭逸此人,果然办事得力,不愧为屯骑校尉,东郡城有其镇守,则京师无忧也。”
身旁的幕僚,纷纷谄媚的笑道:“东郡城城高墙厚,司马珂率骑兵奔来,难道还想攻城不成?下官料其必不能入城,最终还得遣人禀报太尉予以调解。”
蔡谟强自镇定的笑了笑,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但是心头依旧隐隐不安,依旧令众亲兵继续打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蔡谟虽然不懂声色,其实心头却是焦灼,毕竟这一次,他也算是冒险跟司马珂来了一次硬碰硬的行动。一旦事若不济,则他的威望将一坠千里,但是若成功了,他便是真正的掌控实权的三公。
不过,对于蔡谟来说,这算是孤注一掷了。否则的话,他这个太尉得来终是虚职。朝中亲司马珂的官员也比较多,尤其是中书监谢安,不但跟皇帝走得近,深受帝宠,又是司马珂的死党和义弟,隐隐如同掌控相权一般。若不能先打压司马珂的气势,再逐步削弱谢安在朝中的影响力,他这个太尉就是个摆设,还不如谢安这个小毛头。
就在蔡谟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幕僚神色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因为跑得太快,居然被门槛绊了一下,迎面一跤,摔倒在地,由于跑得及便摔得重,半天爬不起来。
大堂内的其他幕僚,见得此人如此,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而蔡谟的脸色也变了,他知道此人一向行事稳重,不会如此火急火燎,心头已经有一股强烈的不详的预感,他假装镇定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汤,揭开盖子,对着茶盏口抿了一口茶,这才神色威严的问道:“何事慌张?”
那人这一跤摔得不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哭丧着脸道:“启禀太尉,大事不好……屯骑营校尉郭逸,亲自打开城门,迎接司马珂入城。今司马珂率两千羽林骑,不往他处,直奔太尉府而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当啷~
蔡谟手中的茶盏跌落在案几上,茶汤哗啦啦的流了出来,将案几上的案卷都打湿了,几个幕僚急忙向前手忙脚乱的收拾着。
此刻的蔡谟,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脸色变得煞白。
他当然不知道郭逸为什么会临阵倒戈,但是他的手谕以及阻拦司马珂率羽林骑的行动,在司马珂面前就像儿戏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土崩瓦解,令他彻底的感觉到沮丧和绝望。
此刻,他终于明白,司马珂以武力掌控天下,无论他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想要跟司马珂掰手腕,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他贵为三公,都督中外军事,但是司马珂根本就没把他当根葱来看待,直接领兵直逼他的太尉府,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
第351章 鞭笞
太尉府外。
两千余骑兵,八千多只马蹄,叩击在青石板地面发出的声响格外的响亮,巨大的马蹄声似乎将整个太尉府一带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就连端坐在大堂之内的蔡谟,似乎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地面在震动,脸上的神色愈发苍白了,而大堂内的其他的幕僚的脸色也变了,满脸惊恐的望着蔡谟。
此刻的蔡谟,完全面如死灰,他万万想不到司马珂会如此的不守规矩,直接无视了他这个太尉的官职,而且公然直奔太尉府发难。他与诸葛恢一起发动了诸北方士族向司马衍进谏,荐举他们两人为三公,在司马珂眼里就是个摆设。
两千精骑滚滚而来,很快便将整个太尉府前围得水泄不通,那一阵人喊马嘶的巨大嘈杂声,不但令门口的守卫惊慌失措,整个太尉府的幕僚和守卫都惊动了起来,纷纷奔到门口前来看个究竟。
只见大门口,无数的战马云集,旌旗如云,长刀如林,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神情彪悍,如狼似虎一般,一股冲天的杀气漫卷而来,笼罩在太尉府的上空。
原本还有人想朝门口的来军吼上一嗓子“来者何人,敢在太尉府前撒野”,但是见得这般的声势,顿时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做声。
大军之前的幡旗“大晋羽林骑”几个大字随风猎猎招展,只是这只羽林骑,比起当年还在建康时,又要更雄壮了几分。羽林骑经历过这几年尸山血海的洗礼,那些昔日令江南士族和兵马谈虎色变的羯人将领,都在他们的刀箭之下,如同杀鸡宰狗一般的屠杀,面对这些孱弱的兵卒,有着天然的心理优势,几乎视建康城中的兵卒如无物。
阵旗开处,十数骑簇拥着司马珂的纛旗疾驰而出,“大将军司马珂”几个大字,更是凌乱了众人的眼睛。
那个坐拥天下十州兵马,曾在建康城留下无数传说的年轻王者到了!
随后,司马珂在众骑兵的簇拥之下,缓缓的来到了太尉府门前。官邸比不得私宅,大白天都是开着的,司马珂也不让众人传报,翻身下了马,直接大步而入。在他的身后,王辉等亲兵也纷纷下了马,手执钢刀,紧紧的护卫在司马珂的身后。
门口的侍卫被司马珂来势汹汹的气势所慑,想要阻挡,但是见得他身旁那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兵,而且门外还有无数的羽林骑悍卒在虎视眈眈,终究是不敢阻拦,只得急匆匆的奔了进去,禀报蔡谟。
大堂之内,蔡谟的神色有点惊慌,又有点倔强,他不信司马珂敢就此对他做什么,但是终究是心里有点虚。所以他就此端坐在大堂正中的案几后不动,既不退避,也不起身。
门口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的碰撞声,守卫在门口的侍卫,也算是忠心耿耿,举刀前来阻挡,却终究寡不敌众,被王辉等人瞬间制服,只得嗷嗷的叫着,既为表示心中的愤怒,也为向大堂之内示警,作为侍卫,也只能做到这些。
司马珂腰悬长剑,大步而入,直奔大堂正中,在蔡谟面前停了下来。他站着,蔡谟坐着,就此居高临下的望着蔡谟。
四周的幕僚,顿时大乱,纷纷退后,呼啦啦的簇拥在蔡谟的身旁。有些跟随蔡谟多年的幕僚,被蔡谟特许带剑,更是纷纷拔剑而出,直指司马珂。虽然他们知道,他们手中的剑,在司马珂面前,就像烧火棍一般,但是他们靠着蔡谟吃饭,自然不能露了怯,临阵脱逃。
司马珂没有理那些幕僚,只是定定的站着,冷眼望着蔡谟,令蔡谟心中一阵发毛。
过了一阵之后,司马珂才朝蔡谟一拱手:“末将司马珂,参见太尉!”
蔡谟满脸惊惶的神色,急忙摆了摆手,也不知说什么好,就随口说了句:“大将军一路辛苦。”
司马珂冷冷一笑,对蔡谟沉声道:“孤奉天子之命前来入京觐见,孤身系数十万将士,江北千万百姓,今率两千羽林骑护卫入京,太尉为何令人阻拦?莫非太尉想要谋害孤不成?”
蔡谟一时语结,随即也豁出去了,怒声道:“本官都督中外军事,大将军既然带兵入京,理当先向本官禀报才是,为何直接带兵入京?”
司马珂唰的一声拔剑而出,直指蔡谟,怒声呵斥道:“孤拜大将军在前,太尉在后,本官亦未收到受太尉节制之旨意,孤已向天子禀报。况且孤在江北率众厮杀,枪林箭雨,九死一生,今终将黄河以南之胡人尽灭。太尉身为三公,朝廷重臣,又自称为孤之上官,却不关心北伐之事,不关心山河收复,不关心社稷存亡,不关心将士生死,不关心孤之安危,却独独只关心自己的权威。要你这昏官何用?”
唰~
王辉拔刀而出,高声喊道:“大将军孤守东燕城,被十万羯人大军围困足足三月,不顾己身之安危,亲冒矢石,奋不顾身,不知太尉在何处?今大将军进京,太尉却令人阻拦,莫非想让大将军再在城外餐风露宿不成?”
唰唰唰~
其他亲兵也齐齐拔刀而出,直指蔡谟等人,气势如山。
蔡谟被说的无言以对,又被司马珂气势所慑,一时间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司马珂收回长剑,用一种缓慢而严厉的语气说道:“太尉已过花甲之年,不如功成身退,告老还乡,免得晚节不保,身败名裂。若是因此祸及整个家族,则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说完,将宝剑一收,再也没看蔡谟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见得众将士都在门口等候,司马珂翻身上了马,鞭杆一举:“先回南苑!”
南苑是之前羽林骑的宿营之地,自从羽林骑出京之后,便空了出来。这些年谢安、纪友等人,一直有派人前往打扫,维持清洁。这次听到司马珂率羽林骑入京,早就派人前往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准备了相应的被衾等用品。
然而,众人刚刚掉过头来,便听到前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仔细听去是无数的脚步声朝太尉府这边涌来。
随后,一名羽林骑飞马奔来,见到司马珂翻身下马,急声禀道:“启禀大将军,龙骧将军司马勋率大军前来,约有五千兵马,不知何意。”
司马珂眼中神色一冷,脸上不禁露出怒容,高声喊道:“开弩,随孤来!”
嘿~
身后众羽林骑一边策马跟随,一边取出大弩开始摇动弩臂,推动弩矢上矢道,准备施射。
哗啦啦~
前头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随后便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大军,从秦淮河南岸涌来,直奔太尉府而来。
那一片大军,几乎将前头整个地面都遮蔽了,如此一来,双方一前一后,将整个秦淮河南岸的主要街道和地面都挤满了。
经过这几年的飞速发展,当年这块人烟稀少的地方,也变得繁华热闹,人口和商铺多了许多,而且又是妓馆的集中区,人流量也极大。众百姓不知究竟,见得来了这么多的兵马,纷纷关门闭户,却又耐不住浓浓的好奇心,全部趴在窗户上看热闹。
那些逛街的百姓,躲避不及的,只能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露出极其惊恐的神色。万一双方开打,先不说刀枪无眼,随便飞来一枝流矢就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两军越逼越近,很快就在一条主街道的正中会面,然后停了下来。
对面也是一面巨大的纛旗,纛旗上绣着几个威风凛凛的大字:“大晋龙骧将军司马勋”。纛旗之下,身材魁梧的司马勋,胯骑一匹通体纯黑的黑鬃马,手执大枪,满脸的威严之色,身旁护卫如云,气势汹汹。
司马勋接到了司马珂率羽林骑奔往太尉府的消息,当即二话不说,便聚集了游击、骁骑、护军、领军等王室四军兵马,直奔秦淮河之南而来,要为蔡谟助阵。
司马勋一抬眼,便看到了司马珂,脸上露出傲然的神色,大枪朝司马珂一指,高声喊道:“来者可是司马珂?为何擅自入城,还威逼太尉府?”
司马勋的语气可谓颇为嚣张。司马勋弓马娴熟,武勇过人,自负为勇将,一直对司马珂不服气,认为司马珂能有今天的成就,只是运气好罢了。他与司马珂同为宗室,也都比司马衍高一辈,被尊为皇叔,又比司马珂年纪大很多,故此并没将司马珂放在眼里。尤其是如今新拜龙骧将军,都督中央军事,自认为可与司马珂平起平坐,故此语气也颇为不客气。
司马珂一听,神色一冷,一催胯下的翻羽神驹,如同一道白色的流光,直奔司马勋面前而去,战马刚刚奔到近前,手中的马鞭已飞了出去,卷向司马勋的腰身。
司马勋只看到一道白光闪来,随即便发现司马珂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正要喝问,一道鞭影已如同毒蛇一般卷住了他的身子,随即他的身子便被一道巨力带动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栽,摔落于马下。
司马勋虽然摔落在地,但是他身后了得,刚刚落地便一只手往地上一撑,弹身而起,谁知身子尚在空中,只听啪的一声,又被当头一鞭抽中头部。这一鞭正中他的脑袋和脖颈,打得皮开肉绽,疼得他闷哼一声,又摔落在地,这次可是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
啪啪啪~
司马勋一连几次要起身,都被长鞭抽倒在地,那马鞭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每一鞭都势大力沉,打得他痛彻心腑,头晕脑胀。
四周的王室四军的将士,原本跟随司马勋而来,不过奉命行事,看到司马珂的纛旗,早就软了下来,哪里还有战心,只是呆呆愣愣的站着,谁也不敢再向前。
人群之中,更是有人在小声的叫骂着。
“我的娘,这是大将军和羽林骑,这狗娘养的司马勋带我等来,莫非想与大将军为敌?”
“他娘的,与大将军、西阳王殿下为敌,这狗娘养的司马勋病的不轻!”
“等下真要打,老子一定先跑了,老子可不跟司马勋疯。”
王室四军的士卒,虽然前些年经过司马珂的整顿,纪律和精神面貌好了许多,对司马珂也极为尊敬,战斗力也增强了不少。但是这些年司马珂不在建康城,又逐渐松弛了下来,一如初时。再加上克扣军饷的事件又冒头了,更令这些老兵油子心灰意冷,没有哪个愿意拼命,只是混碗饭吃。
众人见到司马珂端坐在马背上,只是用一根马鞭,像打陀螺一般,将司马勋鞭打于马下,又连连挥动马鞭将司马勋打得皮开肉绽,毫无还手之力。众王室六军的士卒,要么默不作声,要么捂嘴偷笑,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叫好起来。
那些跟在司马勋身后的亲兵将士,被司马珂打了个措手不及,半天才反应过来,正要策马向前营救自己的主将,却听对面传来一阵弩机的响声,一排排弩箭瞄准了他们,那一枝枝锋利的箭镞闪着阴冷的幽芒,随时能射穿他们的胸膛,哪里还敢动弹。
于是,威风凛凛的龙骧将军、都督中央军事的司马勋,就这样被司马珂在众目睽睽之下鞭笞。
司马珂一连几鞭将司马勋抽得毫无还手之力,接着手下丝毫没有留情。他一鞭抽中了司马勋的右手手腕,将他手中的大枪抽落,司马勋的右手整个手臂都肿了起来。司马勋还想要伸左手拔腰中的佩剑,又被司马珂一鞭抽中左手,随后左手的手腕处也肿了起来。
一连抽了十余鞭,只抽得司马勋龇牙咧嘴,满头满脸都是血迹,这才指着司马勋怒斥道:“你与孤同为宗室,大晋皇叔,你为朝廷,为陛下,为天下做了什么?当年赵胤叛乱,你在何处?羯胡两度兵临江北,欲吞并江南,你又在何方?孤西取成汉,收复疆土,你又在何地?孤北伐中原,两年之间将黄河以南之羯胡尽灭之,你又做了甚么?今孤奉旨入宫觐见,带羽林骑一路护卫,尔等竟敢阻止孤入城,你想造反吗?”
司马勋又急又气,趁着司马珂训斥之际,一个懒驴打滚,就地滚了十几米,这才腾身而起,满头满脸的鲜血,样子十分的狼狈,气急败坏的指着司马珂大声吼道:“西阳王司马珂叛乱,速速拿下!”
话音一落,背后的王室六军顿时哗然大乱,不顾将领的呵斥,纷纷撒腿就跑,如同潮水一般往后逃窜而去。
第352章 帝怒
数千王室军,一听要跟大将军司马珂和羽林骑对战,而且主帅下达了攻击的命令,顿时一哄而散。
当年苏峻叛乱,太子司马绍亲自率王室六军出征,结果王室六军也是一战即溃,四散奔逃。后来赵胤叛乱,以王室六军为主力的叛军同样是在司马珂面前器械而降。再后来,司马珂都督中央军事期间,对王室六军有所整顿,军纪和士气有所上升,但是依旧远远不如天策军,更不用说跟北府兵比了。所以在对阵庾怿时,宁愿率天策军以少击多,也不愿意率王室六军出征。司马珂得了北府兵之后,便干脆利落的舍弃了京师兵马,一来是为了避免被人诟病说他野心勃勃,第二也是因为京师兵马是真的战斗力低下。
王室六军原本就有一打恶战就跑的习惯,叫跟他们较为敬重的大将军司马珂对战,而且司马珂的战绩几乎未尝一败,谁还愿意听司马勋的命令去送死,所以听得号令一下,便撒腿狂奔,只比谁跑得快。毕竟临战脱逃这种事,他们又不是第一次玩了。
司马勋抬头望去,只见得身后的数千将士,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突然呼啦啦的跑了个干净,不禁傻了眼,脸上的神色更为狼狈了。
回头看去,只见得身边剩下二三十名亲兵,在对面黑压压的一片精锐骑兵之前,就像猛虎前的一只羔羊一般。
司马勋的头盔被司马珂一鞭抽飞,头发披散着,又满头满脸的鲜血,原本模样已经十分可怕,此刻的面目更加十分的狰狞。
他自负武勇,能开两石弓,却被司马珂只用一根马鞭像抽小儿一般抽得满地打滚;他拜龙骧将军、都督中央军事,自以为可比肩司马珂,却不料麾下兵马在司马珂之前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