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还不能说,也只能冲着姜芦花这个小姑子发牢骚。
柳纭娘点了点头:“我得去问问爹娘,这些年你们家到底帮了我多少,是不是只有定亲才能还上。”
说着就往外走。
赵氏吓着了。
跑来结亲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来之前也没跟谁商量。若是让家里人知道她挟恩求亲,怕是要生气的。家里其他人便罢了,如今都得看大房的脸色过日子,可孩子他爹性子憨厚,怕是也不答应。
“三妹,有话好好说。”
柳纭娘不再想听她说话,飞快去了姜家。
一家人都在院子里闲聊,看到姜芦花进门,还热情地招呼。
姜母近几天很高兴,出去打仗的外孙和儿子都平安归来,眼瞅着自家日子比以前好过,她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芦花,阿海整日都在外跑,你要是需要搬抬,尽管言语一声。”
柳纭娘不想让这样的老人烦心,但有些事,如果一直瞒着,就像是身上长的脓包,不连根拔除,只会越长越大,甚至危及身家性命。
“爹,娘。”柳纭娘先打了招呼,然后才道:“刚大嫂跟我说,如果我不答应定下二月和阿海的婚事,就是翻脸不认人。我不觉得这是姜家的意思,所以想来问一问,这件事情,大哥管不管。”
姜家人面色都不太好,姜大舅霍然起身,看向紧跟着妹子进来的妻子,责备道:“阿海和二月就是兄妹,你脑子怎么想的?”
“我还不是为了你!”赵氏振振有词。
姜大舅明白妻子的意思,他和汪海之间身份悬殊巨大,如果在村里还不想法子拉近关系,回头去了边境就晚了。
不过,他和汪海相处这么几年,知道汪海性子,压根不会因为和谁关系好就特别照顾。
姜大舅有些恼:“那些是我的事,你只在家里照顾好两个孩子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你个没良心的……”赵氏抹着泪就要撒泼。
姜大舅摆了摆手:“我不去了,以后就留在村里种地。”
赵氏:“……”
她有些吓着了。
另一边,姜母已经拉了柳纭娘去屋中坐着,问及钱小喜做的那些事。
“那么多的银子,她总有个去处啊!”李氏一脸不解:“会不会是钱家拿去了?”
姜母摇了摇头:“钱家说没有。”
李氏不赞同:“财帛动人心,那么多的银子钱家想要据为己有,当然要说没看见。”
“没事,反正阿海还有一个月才启程,大人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柳纭娘没有说这事和孙家有关,还是那句话,那天在村尾的所见所闻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说出来,还会被孙家倒打一耙。
再有,如果四处乱传,孙明槐肯定为揪住不放,说她仗着儿子的功劳污蔑于他。
钱小喜拿不出银子,早晚会供出孙明槐。到那时再算账不迟。
*
孙家这几天关门闭户,看似和往常一样,其实一家人都挺焦灼。
孙母为了让儿子读书付出了自己前半生赚的所有银子,如果孙明槐因此毁了功名和前程。等于她的那些付出全都白费了。
所以,她万分厌恶钱小喜,也恨儿子不争气:“你省着点怎么了,为何要花她的银子?”
孙明槐考中童生之后,再没有人敢对他说重话,听着母亲的责备,他很不习惯,皱眉道:“娘,你以为我就愿意?读书费银子,如果不是钱小喜,我也走不到如今!”
如果当初问钱小喜拿银子时询问孙母的意见,她说不准也会答应。当然了,如今出了事,她也同样会后悔。
以前她不知情,这会儿只想责备儿子:“你可以先去给人做帐房先生,之后再考啊,我们又没有催你!”
“我等不了!”孙明槐靠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疲惫。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失控成这般,他就不费那心思了。
113. 第四个婆婆 十七 二合一  想……
想要让钱小喜心甘情愿掏银子,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孙明槐又不能直接开口讨要,对待钱小喜,他真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比对亲娘都上心。
“这都过去两天了,你要不要写字据?”孙母一脸无奈。
孙明槐沉吟了下:“不能让她供出我来,否则, 我成什么人了?”顿了顿, 他继续道:“字据也绝不能写!”
他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娘, 我亲自去大牢探望她。”
先把人安抚下来。
孙母不太赞同:“万一让人看见,起了疑心怎么办?”
无论是谁, 心头压着的事情一多, 就容易发火, 孙明槐也一样,不耐烦道:“我若是不去,别人不用疑,钱小喜直接就能把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他出了门, 冲着门口一脸担忧的妻子点了点头,出门后找了牛车送自己去镇上, 紧接着又乘马车去城里。
这一路上,他没有跟人闲聊, 只思量着和钱小喜见面后该说的话。
于钱小喜来说, 入大牢就跟天塌下来一般, 她没少哀求衙差, 最后还是被丢入了大牢。
事实上,牢中情形比她以为的还要差点。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是蓬头垢面的犯人, 地上各种蛇虫鼠蚁到处乱窜。更惨的是,她是与人合住的。
里面关着一个疯妇,钱小喜进去时想着混个脸熟,日后大家好好相处。开口说了半天,那缩在角落的妇人始终没有反应。再一仔细看,见她一只手不停在头上的乱发中摸索,没多久就见她手拿下来放进口中,好像还咬了一下。
牢中昏暗,钱小喜走得更近了点,没多久就看到那妇人从头上抓下来的赫然是一只虱子。
她在咬虱子!
钱小喜一阵反胃,趴到一旁吐了个昏天暗地。
边上的一个脏乱的邻居笑呵呵道:“你可别嫌弃,田娘子是杀了人来的。”
钱小喜:“……”特么的,要不要这么倒霉?
她满心戒备缩在了角落,尽量离那个疯妇远一点。
疯妇不说话,不理人。钱小喜渐渐放下了心来,寻了些干草铺好,就这么度过了自己的第一天。天色昏暗下来,牢房中隔着挺长的一段距离才有一盏油灯,她躺在干草上,感受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瘙痒,根本就睡不着。好不容易眯了会儿,忽然察觉到眼前有人。刚睁开眼,就对上了一个乱蓬蓬的大头。
她吓得尖叫出声。
叫声吵醒了周边的邻居,被他们咒骂了一通。
“嘻嘻……你醒了……一会儿你的饭要分给我,否则,我打你哦……”
钱小喜:“……”
不吃饭怎么行?
她打定主意不屈服,大不了就喊看守。
最好趁此机会换个人同住。
可等到中午放饭,才看到是各种粗粮混着些发黄的菜叶……说实话,能赶得上猪食了。
看着就想吐,压根不用妇人伸手讨要,她自己端给了妇人。
看着妇人狼吞虎咽,钱小喜缩在一旁,真切地害怕起来。如果孙明槐不来救她,她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要知道,那个妇人邋遢无比,乍一看像是五六十岁。其实她额头光洁,只眼角有些细纹,最多才三十岁。
好不容易熬了两天,终于等来了孙明槐。
这两日里,钱小喜吃不好睡不好,看到人的那一刻,她激动得热泪盈眶,连滚带爬地跑到栏杆旁,未语泪先流:“明槐,你终于来见我了,快带我离开这里,我好害怕……”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人。
这副模样有些吓人,孙明槐往后退了两步,看到她眼中的受伤,又急忙上前蹲下:“小喜,你受苦了。”
钱小喜闻言,更是哭得泣不成声:“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怎么会?”孙明槐咽了咽口水,轻声安慰道:“你别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你知道的,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你。”
说着,暗自咬了咬牙,伸手握住了她的。
“你带我走吧!”钱小喜满脸哀求:“我好害怕,她还会杀人,每天夜里不睡觉死盯着我,还要抢我的饭,你不带我走,我会死的。明槐……我都是为了你……你不能不管我……呜呜呜……”
说实话,此时的钱小喜有些崩溃,根本听不进劝。
孙明槐见她如此,心底已经后悔,真不该来这一趟。
来都来了,该哄还得哄。这一个弄不好,他就是诓骗有夫之妇的银子。
读书人背上这样的名声,基本上这辈子就毁了。当下他按捺住心里的焦躁和对此时脏乱不堪的钱小喜生出的厌恶,道:“你让我给你写字据,可我们俩的感情根本这不是一张纸能够说得清的。小喜,开春后的县试我一定会参加,为了你我一定要榜上有名。得中之后,应该会有人资助我。到时我就有银子还给汪家,也能救出你了。”
钱小喜早知道他拿不出银子,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可她还是难受,趴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明槐,我要离开这里……”
孙明槐一脸歉然:“小喜,你打起精神来,先熬过这两个月,就当是为了我们的以后。好么?”
看他说得情真意切,钱小喜慌乱的心稍稍镇定。不过,什么都不给,连字据都没有。她是不愿意苦熬的。
假如孙明槐以后再不管她,她就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度过余生。这怎么行?
要让孙明槐不得不救她!
“明槐,我心里害怕……你拿字据给我,我时常拿出来看看,就没那么慌了。”钱小喜握紧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手中抓住的绳子:“字据呢?”
孙明槐想抽抽不回,又不敢太用力惹恼她:“我没写。我们几年感情,你不相信我么?”
钱小喜从乱发间看着面前俊秀的男子,突然道:“我那时候跟你说过要买药给……后来我摔跤后断了腿,被困在家中。你为何不帮我的忙?”
她一字一句道:“如果你那时候肯买药给我,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这两天关在牢中,钱小喜想了很多。许多以前不在意的事情都一一浮上了心头。
比如孙明槐在她受伤后不出现也不买药,仿佛此事与他无关。细思极恐,她不敢深想。如果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虚情假意,那她这几年来的付出算什么?
孙明槐苦笑:“我那时候有事给耽搁了。”
钱小喜一个字都不信,她沉声道:“字据!”
两人对视,孙明槐脸上的愧疚和歉意渐渐散去,字据是不可能写的。否则,被钱小喜拿到公堂之上,那就是二人之间苟且的证据。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钱小喜招认呢,至少,他还能有辩解的余地。但凡有一点法子,他都不想与钱小喜对簿公堂。
读书人到了公堂之上,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他的名声都会受影响。
“小喜,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到了此时,他还模棱两可,不肯给个准话。钱小喜按捺不住,大吼道:“心意值几个银子?我现在要的是银子,我想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