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娘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恨得咬牙。只恨着母子俩运气太好,当初要是吃了那顿饭,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柳纭娘刚好看到了她眼神中的恨意,道:“要我说,你就是柿子捡软的捏。就比如你的亲事,你一口咬定是我们母子坏了你的事,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余老爷即将娶进门的女子,早已和他暗中来往多年。之前是碍于你那嫡姐在,不好把人接进门。现在人不在了,人家正好长相厮守,你的那点破事,不过是退亲的借口而已。就算你没有做错,他同样要退。 ”
“所以,你恨我们,完全没道理。如果你真的要恨,就恨你自己的命。”
周六娘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她就是不想接受,定亲之后,她已经想好自己要做余家夫人,甚至连打赏的银钱都准备好了,眼瞅着婚期在即,本以为这事儿板上钉钉,结果……还是没能成事。
她闭了闭眼,突然拂袖就走。
来这一趟本来是为了让自己出点气,结果反而积攒了满肚子怒气,呕得人难受。
*
接下来几天,春雨绵绵。
如果耽搁了下种,就又要等一年。所以,柳纭娘还是把短工请到了家里,雨势不大的时候,就让他们去干活。如果雨太大,就躲一躲。
她舍得花银子,给短工的工钱比外面的要高一文,加上她人也厚道,开的伙食不错,还准许他们拿两个馍馍回家。因此,凡是请过来的人,只要能腾得出空来,都守在这里。那后山上的地,每过一日,就会翻出许多来。
眼瞅着整片荒山都挖完了,也到了二月。
这一日,柳纭娘闲来无事,和她请来做饭的妇人说些村里的趣事。正聊得欢快,柳纭娘突然看到门口有人影一闪,她立刻警觉起来,院子里搜寻一圈,没看见孩子。
她两步奔到门口,刚好看到一驾马车远去。
柳纭娘当初造房子时,想要方便一些,把宅子造在了官道旁,但也想清静,因此,宅子的地基往里挪了几丈,如果不是特意找严家,去县城的人直接从那边路上就过去了。
而马车到了这里,除了走错,一定是有所图谋。
这马车刚过去,孩子就不见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柳纭娘大喊一声:“把孩子放下。”
她一边吼,一边往前追。
可恨她手头不宽裕,暂时还没有准备马车,只能凭着两条腿往前跑。
前面的人发现她追来,愈发跑得快。
柳纭娘一直没停,却也只能看着马车消失在官道上。身后严实驾着马车过来,母子俩跟去了城里。巡了一圈,却毫无头绪,没有人看到彩云。
甚至没有人看到他们口中所说的马车。
找不到孩子,严实满脸焦灼,脚下越走越快。
柳纭娘一把将他拽住:“我知道孩子在哪儿。”
今日这事,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来但彩云离开。他们如今唯一的仇家,就是周六娘,也可能是周夫人。
母子俩也不再转圈,直接去了周家大门外。
不待门口的下人出手拦,柳纭娘已经道:“我要见你们家的六姑娘。”
“笑话。”门房一脸得意,不屑道:“哪里来的乡下婆子,六姑娘金枝玉叶,是你能见的吗?”
“她吃了我那么几年的饭,你们周家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既然周家不给面子,柳纭娘自认也不用给他们留了。
见门房变了变脸色,却还是不肯通禀,柳纭娘扬声道:“我来这一趟,是想告诉你们家六姑娘,她女儿丢了。”
门房:“……”
家里的六姑娘刚回来,二十多岁了还在找夫家。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六姑娘是嫁过人的。
但是,这要是闹出了孩子,对六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事,兴许还会坏了老爷的打算。
要不是男女有别,门房真的想上前捂住这妇人的嘴。他急忙道:“你别喊了,我去给你通禀。”
母子俩等了几息,门房急匆匆回来:“姑娘说,让你们去对面那条街的茶楼等着,她稍后就来。”
柳纭娘不吃这一套:“我就在这里等。”
去了茶楼,万一周六娘不露面怎么办?
再说,如果孩子不是周六娘带走的,她还得想法子找人,可经不起耽搁。
母子俩守在门口,周六娘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法,这么多次的交锋,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那对母子俩是越搭理越来劲。
唯一让他们消声的法子,就是照他们所说的做。因此,本来打算换身衣裳的周六娘也顾不上打扮了,直接拿披风一裹就出了门。
又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有马车出来。
柳纭娘看到枚红色的马车,这才转身离开。
周六娘先到茶楼,母子俩刚进门,就被伙计带到了楼上。
“大娘,你找我何事?”
柳纭娘面色淡淡:“孩子不见了。”
“我知道孩子的下落。”周六娘苦笑道:“之前我就说让你们快些回到镇上,不要在城里乱逛。不要惹恼了这些贵人,可你们非不听。现在倒好,你们没事,我的孩子却出事了。”
说到这里,她眼圈一红。
柳纭娘扬眉:“孩子不是你接走的?”
周六娘摇了摇头:“我还等着议亲,接孩子做甚?”
随着孩子走丢的时间越长,严实心中愈发焦灼,他不想看周六娘哭,只想寻到孩子。
“那彩云到底在哪?”他看到曾经的妻子一脸不慌不忙,忍不住厉声道:“那是你的女儿!”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周六娘比他更大声的吼了回来:“孩子被夫人接走了,藏在一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她的目的简单,就是让我们听话。”
她擦了擦眼角:“刚才我出门时,夫人已经嘱咐过我了。让你们现在即刻回到镇上,一辈子也不要再到县城来。还有,回去之后,想法子让众人对我改观。否则,彩云小命危矣。”
说到这里,她眼泪又落了下来:“你们就听夫人的话吧,算我求你们了。就算彩云无事,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万一她没吃上饭怎么办?万一有人欺负她怎么办?万一她生病了,没有药吃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哪里经得起搓磨?”
柳纭娘满脸嘲讽:“你如果这么担心孩子,当初为何要离开?没娘的孩子本就可怜,你又不是没看见过,现在来装母女情深,我一个字都不信。”她摆了摆手:“彩云是我孙女,但也是你的女儿。如果你都不顾她的死活,我也没法子。就这样吧。”
周六娘:“……”什么叫就这样了?
“你们不救孩子了吗?”
柳纭娘头也不回:“我们只是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拿什么来救?”
周六娘强调:“只要你们愿意听夫人的,孩子一定平安无事。”
“没看到孩子,说什么都没用。”柳纭娘沉声道:“以你的狠毒,孩子搞不好已经没那命了。”说话间,她已走到了门口,回头道:“我可没忘记你放在柜子里的毒果子。”
话落,看到周六娘面色发白。
柳纭娘冷笑,招呼道:“阿实,话已带到,彩云能不能活,全看她亲娘愿不愿意救她一命。我们走吧!”
言下之意,他们不打算按照周家吩咐的做,甚至不打算再找孩子。
周六娘急了:“你们不能这样。”
柳纭娘没有回头,严实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和周六娘多说,到了街上之后,他忍不住道:“娘,咱们得想法子救彩云。”
“我知道。”柳纭娘看了一眼周六娘所在的窗户:“孩子丢了,咱们可以去报官,请大人帮忙找。”
严实眼睛一亮。
但随即又一脸颓然:“大人公务繁忙,找一个孩子如同大海捞针,哪那么容易?”
柳纭娘颔首:“我知道。”
严实苦笑,他心里也明白,这是母子俩目前唯一的法子:“娘,先去衙门吧!”
柳纭娘低声道:“无论是谁偷了我们的孩子,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在律法上,偷盗别人孩子,那可是要入罪的。”
150. 第六个婆婆 七  母子俩跑了一……
母子俩跑了一趟衙门, 正如严实一开始担忧的那样,衙门接了这案子,也表示会尽力找人。还问及母子俩有没有仇家。
说起这事, 柳纭娘就来劲了,当即就将自己和周家的恩怨说了一遍。
衙差讶然,老实记下了。
稍晚一些的时候, 确实有衙差跑去周家问话。至于为何不是把人接来……因为没有证据。
周夫人得知此事, 气得七窍生烟。
做生意的人, 最忌讳和衙门打交道。尤其周家有头有脸, 衙差上门的事,难免惹人议论。
于是, 傍晚时, 周家的下人就到了母子俩的新宅子里。
两个婆子趾高气扬:“你们往后说话小心一些!否则, 别怪我们不客气。”撂完了狠话之后,自觉很是威风,相携着离开。
柳纭娘没有去追。
边上严实本就心里焦灼,见状气得咬牙。
柳纭娘拍了拍他的肩:“别生气。”
严实如何能不气?
“他们恨我, 可以冲我来呀。为何要对彩云动手,她才四岁多, 什么都不懂……呜呜呜……”
他知道这事儿不怪自己,只怪周六娘狠心。
“当初我就不该娶她!”
事到如今, 再后悔也无用。
翌日, 柳纭娘天还未亮就出了门, 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城。她跑去了周家的偏门处打听了一些事, 又等到了最近伺候周六娘的婆子。
把人的容貌记下,又去了先前租住院子的那个巷子,找着了一个精明的妇人。
又等了半日, 妇人回来,一脸雀跃。
“打听到了。”
妇人压低声音:“她说六姑娘去了一次郊外,还租了个宅子。”
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一定有迹可循。柳纭娘亲自跑了一趟,找到了妇人口中的那个庄子,从偏僻处翻了进去。
她身形灵巧,又刻意避着人,一路顺利的将宅子搜了一遍,终于在厨房后面的柴房里,寻到了被捆着的彩云。
小小的身子躺在地上,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口中还堵着一大块布,脸上满是泪痕和黑灰。鲜亮的披风满是灰尘,看起来格外狼狈。
正门处有婆子守着,柳纭娘悄悄推开了窗跳进去,推醒了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