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敏如想了想:“没有了。”
柳纭娘颇觉得棘手,上赶着解释,皇上大概会以为她心虚。
以往顾玲珑不喜汪敏如满脸苦相,她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便不爱见皇后。因此,汪敏如跪的时候不多,哪怕她习惯陪着杨太后礼佛,但也没有这么直接跪在地上许久。
她挪了挪身子,试探着道:“母后,妾身能起来么?”
柳纭娘看她一眼:“起吧。”
汪敏如急忙爬起身,又看了一眼外头守着的宫人:“妾身知错,最近关在这殿中,人都要傻了。妾身能出去走动吗?”
柳纭娘心里有别的事,随口道:“我觉得你还没想清楚,还是仔细想一想自己以后。”
汪敏如:“……”
“妾身想明白了。”她一脸急切:“杨母后喜静,日后妾身再不去打扰她清修。”
柳纭娘唇边勾起一抹笑:“每日去我那儿请安。”
听到这话,汪敏如得知禁足已解,顿时大喜过望,再次行了个大礼。
“多谢母后。”
柳纭娘强调:“最近有人挑拨本宫和皇上之间的关系,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汪敏如一脸正色:“知道!”
像以前那样火上浇油的事,再也不能干了。
汪敏如在顾玲珑之死中并不无辜,柳纭娘却不打算针对她。
她虽脑子拎不清,不爱做这个皇后,却也因为她的惫懒,并未犯下大错。一国之后,关系甚大,没那么容易换人。
再有,经此一事,汪敏如会更加在意自己身份,应该不想再禁足,后宫嫔妃众多,她不想被人看低,就得去争。只要她争,失了这份淡然,就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柳纭娘并没有闲着,书信一封送予顾家,让他们盯着皇上的行踪。
这种事得格外隐秘,要知道,窥视皇帝行踪可是大罪。因此,顾家得了消息之后,再也坐不住了,顾母很快递了牌子进宫。
“怎么回事?”
已经头发花白的顾母满脸老态,却一脸严肃:“玲珑,你别觉得自己做的太后就能为所欲为。皇上是你儿子,可他是帝王,你……”
柳纭娘叹口气:“我有我的理由。”
顾母严肃地看着她。
柳纭娘算是明白顾玲珑为何会越来越惨,因为顾家在做了帝王外家后,再不愿意让自身陷入危险,只想保全目前的尊荣。
这种想法不能算错,甚至还为顾玲珑省了不少麻烦。但如今情形不同,等到顾玲珑完蛋,顾家也就差不多了。
“皇上以为我不是他生母,还说生母另有其人,我就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冒领本宫的功劳。”柳纭娘愤然。
顾母满脸惊诧:“有这种事?”
她做了多年诰命,如今的顾家无人敢不尊,她也能稳住心性,并不自傲。自然不是一般妇人。细思极恐,她面色愈发肃然:“我知道了。”
有了顾家帮忙,柳纭娘很快就得知了皇上最近时常出宫的消息。并且,尤其喜欢去外城的一间宅子。
按理说,外城的宅子都是普通百姓所居,不会很大,也修得朴素。但是,皇上去的那处,买下了周围十来个宅子,圈成了五进院子。
虽有人好奇,但却打听不到幕后的主子。这城内有权有势的人太多,只要是聪明人,都不会有旺盛的好奇心。因此,这间宅子的真正主子,迄今为止还没人知道。
顾玲珑从进宫之后,除了回过三次娘家,就再没有出过宫。但如今,柳纭娘得去会一会那宅子内的女人。
皇上不愿让她二人对质,柳纭娘却不允许。
越是拖,母子之间隔阂越深,就算日后澄清误会,母子间的情分也回不来了。
太后出宫,如何隆重都不为过。柳纭娘是去找人,也不必那么大的排场。她只做一个普通诰命夫人般,坐了普通马车,直奔外城宅子。
御书房内的皇上得知消息,顿时着急起来,很快也追了上来。
柳纭娘带了不少护卫,一路还算顺利。只是,她走得不快,到达那间宅子大门时,皇上已在一条街外。她没有立刻进去,就在门口等着。
皇上一身常服,奔到了马车旁:“母后,您千金之躯,不应该贸然出宫。万一有人刺杀……”
柳纭娘掀开帘子:“再让我留在宫中,不明不白被你猜忌。我宁愿有人砍我几刀。”她跳下马车,边上的嬷嬷已经去敲门。
皇上皱了皱眉:“您……”
柳纭娘侧头看他:“你是本宫十月怀胎所生,本宫坦坦荡荡,经得起任何人查问。反而是这个藏在外城的女人躲躲闪闪,见不得人,本宫就是要瞧一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敢自称生出了你。她是否跟天借了胆!”
掷地有声说完,柳纭娘缓步进了宅子。
宅子修建得格外雅致,柳纭娘进门时,皇上的面色不太好。
“这天下所有人都知您是太后,是朕的生母。”
柳纭娘福至心灵:“所以,你是怕天下人不承认她的身份,才把人藏在这里徐徐图之?”
皇上抿了抿唇,并不否认。
也就是默认了这番说辞。
柳纭娘气笑了:“你凭什么认定她是你娘?”
皇上垂下眼眸:“您见了就知道了。”
这间宅子里伺候的下人不多,格外清幽。这么多人出现在门口,自然有人禀给了主子,一些人刚进门,屋中就走出来一位身着素衫的女子,发髻高挽,眉眼如画……和顾玲珑足有七成相似。
若是再换成相似的打扮,不认识的人大概都不好区分二人。
柳纭娘上下打量,诧异地问:“就是她?”
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也属正常。可像成这样,柳纭娘看向身侧皇上:“你怎么看?”
皇上垂下眼眸:“你如何解释?”
柳纭娘无言,伸手一指那个女人:“她出身何处?家中还有何人?何时何地与先帝相识,这些你可有打听过?”她强调道:“本宫记忆中,先帝身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女人。”
皇上眼神沉沉地看着她:“你们到底谁是父皇的嫔妃?”
柳纭娘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在皇帝眼中,太后只有一个。顾玲珑兴许是直接换走了这个女人,抢做了先帝妃嫔。
“我此生除了回过几次顾家,从未出过宫门。”柳纭娘皱了皱眉:“这女人明显没安好心。来人,将她带回去细细审问。”
皇上上前一步,呵斥道:“我看谁敢!”他肃然看向柳纭娘:“你想杀人灭口?”
这般疏离冷漠的眼神,难怪顾玲珑会想不通了。
自己十月怀胎拼死生下来的孩子,细心呵护长大,费尽心思将他送上帝位,结果就得了这?
除了怀疑,还剩下什么?
屋檐下的女子一言未发,已得了皇上的庇护,柳纭娘说这么多,只得了一通针对。
输赢已一目了然。
柳纭娘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怀疑我?”
皇上垂眸:“我是不知道该信谁。”
柳纭娘看向那素衣女子:“当年皇上纳进宫的是顾家女,这些年来,顾家人总不会不认识亲生女儿。你从哪冒出来的?”
那女子笑了笑:“你尽管放心,我从未想过要拿回自己的一切。”
柳纭娘:“……”
她冷笑一声:“你的一切?本宫一步步走到今日,倒成了你的。”她上前几步,伸手就抓她的脸:“本宫倒要看看,你是哪冒出来的妖魔鬼怪!”
166. 太后婆婆 五  柳纭娘话出口,……
柳纭娘话出口, 人已经如一阵疾风般刮到了那女子面前,一伸手就抓上了她的脸。
皇上大惊:“母后!”
随着他喊,身边的护卫也动了, 纷纷戒备地上前两步。然后才想起来,他们即将阻止的这位是宫中太后。
按理说,要护驾, 也该是护着皇上和太后, 不能护着外人啊。
护着外人也不是不行, 可若是如此, 他们要拦的人就成了宫中太后,这怎么行?
众人面面相觑, 只这么一愣神间, 一声尖叫传出, 柳纭娘的手已经抓住她的脸,抓出了五道血痕,还有一把脂粉。
脂粉特别厚,柳纭娘手指上粘了厚厚一层。与此同时, 皇上两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柳纭娘没有挣扎, 反而还将满手汁粉往他跟前递了递。
皇上怒斥:“母后,有话好好说。”
柳纭娘看着他眼中的戒备和愤怒, 愣了愣。心中忽然就替顾玲珑不值。
她到了这里, 马不停蹄戳穿杨太后和宁贵人, 冒着被人刺杀的危险奔出宫来和这女人当面对质, 说到底,都是不想让这份母子情分被这些魑魅影响。银子花了可以赚,伤了的感情想要回到从前, 没那么容易……忙碌一场,这母子情,还是还是没能挽回。
一愣神间,皇上已注意到了她手上那满手的脂粉。
皇上从晓事起,身边就没缺过女人。他心情好时,也会给女子画眉添妆,因此,女人的香粉之类他也碰过。但都没有像母亲指甲中这么厚。他想到什么,霍然抬头看着那边捂着脸哀哀哭泣的女子。丢开手中纤细的手腕,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那女人的衣领。
女人抬头,脸上除了血道,鼻子还被抓塌了一块,偏底下还有层肌肤……明显就是故意用脂粉易容,皇上生平最恨人欺骗自己,沉声道:“拿水来。”
他接过护卫递的水,毫不怜惜的往那女人脸上一泼,粗鲁地在她脸上胡乱抹,紧接着,一张脸红红白白,像是画师调色的盘子。
边上的护卫拆到了他的用意,又贴心的送上帕子。等到皇上用帕子将那女人的脸擦干净,才发觉她容貌大变。
和宫中的太后只剩下五成相似,方才那样的妆容,分明是故意朝着顾玲珑的模样装扮。
柳纭娘早已退到一旁,见状,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摸着脸上的伤,哭着道:“皇儿,我若不长成这样,你会信我的话吗?”她满脸悲愤,一字一句道:“我这模样,才应该是太后的长相。为了取信于你,我不得不和这个鸠占鹊巢的贼人扮做一样……”
大概是真的很生气,她伸手指着柳纭娘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柳纭娘冷声道:“放肆!谁许你伸手指着本宫?”她侧头看向身侧护卫:“来人,把她爪子剁了。”
那女子吓了一跳,急忙收回了手。
皇上皱了皱眉:“事情还未查清,不许伤人。”
柳纭娘嗤笑:“想要换走宫中的女人,哪那么容易?就算你父皇认不出我,难道连你外祖父他们也认不出?再有,杨太后日日盯着我,就想从我身上找出把柄,若期间真的换了人,她岂会不知?”
皇上垂下眼眸:“母后,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还自称朕,可见是不相信柳纭娘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