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定的语气。
与此同时,两位夫人打起来的事已经传到了前院,陈康平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进院子就听到这话。他顿时皱眉:“燕长琴,你在胡说什么?”
柳纭娘看着他 ,一字一句道:“胡水清自己说的,我卖身救你的事,是她送给我的功劳。”
陈康平愣住,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胡水清,脑中已经开始回想当年的事。
300. 典妻婆婆 十五  当年库房火起……
当年库房火起, 陈康平一直想不明白。
库房嘛,除了进货出货的时候,平时没有人来, 陈康平刚拿到那份活计的时候还认真了几天,后来发现完全没必要。他只有一个人,不能和人谈天说地, 然后就养成了习惯, 每天割二两卤肉, 打上半斤小酒, 自己一个人自饮自酌。喝醉后睡一觉,就过去了一天。
这种安逸的日子, 他至少保持了一年多, 从来都没出事, 可就那天,他睡着后被人推醒,库房已经着了起来。好在发现得早,否则, 十五两银子绝对不够赔。
当时他一心想着把这个窟窿堵上,就怕自己落入大牢。还完债后, 他大受打击,觉得自己一个男人护不住妻子, 实在太过废物。后来遇上了天天去外面收皮毛的胡家人, 相熟之后, 他也跟着跑了几趟, 才渐渐有了本钱。
开第一间铺子时,他已经和胡水清认识,两人有了些暧昧, 手头银子不够,胡水清还说服家里人借给他……也是因为有这些情谊在,他才对胡水清格外纵容。
此时听到燕长琴这笃定的语气,再看胡水清明显不太对劲的神情,陈康平心下泛起了嘀咕。
“水清,长琴的功劳是你送的,这话从何说起?”
胡水清低着头:“话赶话罢了。夫君,胡家暂时还不起那么多银子,能不能多宽限一段日子?”她抬起头,已泪眼汪汪:“看在当年爹娘助你的情谊上,成么?”
陈康平叹了口气。
看他要心软,柳纭娘率先道:“你要宽限是你的事,我可容不得家里的老鼠。先把我的五十五两银子还来。”
听到这话,胡水清面色微松,五十五两……她想法子凑一凑,再问胡水林拿一些,应该就够了。
陈康平不喜欢她这副分家的语气,皱眉道:“银子就算还回来,那也是该归到公中的账上。”
“陈康平,你忒不要脸。”柳纭娘叉着腰:“这银子是你不要的,胡水林账目做得那般粗糙。我就不信你一点都没看出来。我查出来的东西,凭什么全部给你?”她看向胡水清,又道:“对了,不说功劳的事,我和胡水清都为你生了孩子,一百一十两银子,你占的一半全部花在她身上,那怎么行?论起来,我才是助你良多的人。你有五十五两,至少要分我一半吧?加起来,该给我八十三两!”
陈康平:“……”
什么乱七八糟的。
顺着这个思路想,好像还挺有道理。
胡水清心里格外焦灼,她还不起这么多。短短三日凑齐,根本就不可能!
陈康平压根就没把这番话入心,他脑中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处,当年的事,难道真的是胡水清算计的?
他随便搪塞了几句,推说自己有事,很快出了门。胡水清眼看求情不成,也很快告辞。
柳纭娘想了想,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陈母是个强势的人,陈父向来管不了家里的事。后来陈家越来越富裕,陈父就更说不上话了,在家里就像个隐形人似的。
“娘,我有事跟你说。”
陈母看到儿媳就心气不平,随口道:“听说你让明忠接手铺子了?”
柳纭娘颔首:“对。然后就发现那个铺子里的管事是胡水清的堂弟,两年时间里贪墨了一百多两银子。”
陈母愿意把铺子放在长孙名下,却并不愿意现在就让底下的孩子管事。太年轻了,容易吃亏。家里也不是多富裕,吃亏就是赔钱。一来孩子会受打击,二来,也实在舍不得银子。
还有最要紧的事,有一个孙子接了铺子,剩下的俩大概会不满,兄弟之间容易生出龃龉。儿子还年轻,这实在不是明智的做法。就算燕长琴不来,她也打算和这个儿媳聊一聊,先把铺子还回去。大不了,盈利单独拿出来给孙子。
陈母还在想着措辞,就听到了后面那番话,顿时就将铺子归属抛到了一边,气道:“当真?”
“真的。”柳纭娘叹口气:“我让夫君打了胡水林二十鞭,限他三天之内把银子还出来。结果,方才胡水清跑来求情,让我宽限几日。”她低声道:“我看胡水林那模样,似乎好处也不全是他一个人得了。这事……我怀疑他爹知道。那账目上一张兔子皮都花了六十文收购,您信不信?”
短短的几句话,陈母却已经明白了柳纭娘的意思,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岂有此理!”又扬声吩咐:“去把他们俩给我请过来。”
陈康平心乱如麻,早已躲了出去。
丫鬟跑了一趟,只找来了胡水清。
胡水清早在听说燕长琴在此,心里就知道要遭,进门看到满脸怒气的婆婆,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娘,您找我?”
陈母眯起眼,上下打量她:“我早知道你是个狐狸精,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勾人的本事不减,竟然哄得康平把铺子都给了你娘家人,只为了供养你。”
说真的,此时的陈母险些要气疯了。
这些年,她不喜欢燕长琴,只喜欢胡水清,不只是因为前者失贞,还因为胡水清时常买东西孝敬她,娘家人送礼一次比一次大方。陈母一直觉得是胡家私底下贴补儿媳,现在知道那些都是自己的东西,能不生气么?
特么的,拿自家的银子买东西,胡家和胡水清装什么大方?
被婆婆说成狐狸精,可不是什么好话。胡水清当即就白了脸:“娘,您听我解释。”
柳纭娘轻嗤一声:“你肯定要说自己不知情。可胡水林一副非让你帮着还债,今日他妻女都上门了,你糊弄谁呢?”
最后一句,刺着了老太太。她再次拍了桌子:“胡水清,谎话张口就来,你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吗?”
胡水清心里恨不能把燕长琴撕碎,把老太太的怒气撩拨成这样……她咬牙切齿地道:“姐姐,那些年里,我可没有这样针对过你。”
柳纭娘眨了眨眼:“娘,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这么大的事,我不想让您被蒙在鼓里。并不是针对谁。妹妹,你实在想太多了。”
话音落下,陈母已经怒道:“胡水清,到了日子,必须把银子还来。若是不能,我就亲自去胡家讨!”
柳纭娘出主意:“娘,您去他们会赖账,直接报官吧,请大人做主。”
“对!”陈母赞同:“都说家贼难防,不要脸的东西,我才不与你们掰扯。”
胡水清只觉脑子嗡嗡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燕长琴还有这个本事,说针对自己,真就闹得她不得安宁。
走出老太太的院子,胡水清追了几步:“燕长琴!”
柳纭娘站定,欣赏着她愤怒的神情,笑吟吟道:“我要是你,就不再找人废话,而是赶紧回去筹银。”
胡水清瞪着她,眼神里满是怨毒。
柳纭娘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
刚才挨了巴掌和鞭子,此时又挨,胡水清瞪大了眼:“你怎么敢?”
柳纭娘再次一巴掌,冷笑道:“只是打你而已,我又没让你给别人做典妻。”
闻言,胡水清往后退了一步:“你……”你知道了?
柳纭娘上下打量她:“你害我这么惨,可别轻易死了,日子还长着呢。”
看她的背影消失廊下,胡水清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
她大吼道:“燕长琴,你说当年是我算计的,证据呢?”
柳纭娘站定:“不需要证据,我认定是你就行了。你害我一生,还想害我孩子,我们之间仇深似海,注定不能共存,剩下的日子,我什么都不做……”她回头,展颜一笑:“只给你添堵。”
胡水清对上她的笑脸,活生生打了个寒颤。
“你个疯子!”
柳纭娘从善如流:“被你逼的。我不止要收拾你,还有你的一双儿女,这叫……以牙还牙。”
胡水清站在原地,一颗心险些跳出来。她伸手捂着胸口,转身就往女儿的院子奔去。姑娘家最容易被人欺负,她得赶紧把女儿送走。
送人离开并不能一劳永逸,得赶紧定一门亲事,把人嫁出去。
“我不嫁。”陈明韵几乎是尖叫道。
胡水清握着她的肩:“明韵,你听娘的话。回头娘肯定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
“我才不要。”陈明韵和哥哥一样,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一把推开母亲:“最多再等两年,哥哥中了秀才,那我就是秀才的妹妹,说不准可以嫁举人,那就是官夫人了。再不济也是举人的儿子,夫君做不了官,我的孩子总能。这辈子总要混个诰命当当,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娘,你要敢给我定乱七八糟的亲事……你就自己嫁!”
看着跑走的女儿,胡水清一颗心像是泡进了苦水里,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深夜,陈康平从外面回来,门房打招呼他跟没听见似的,带着一身酒气直奔胡水清的院子。
这在之前的十几年里都并不稀奇,府中但凡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燕夫人只是个摆设,真正和老爷感情好的是清夫人。
但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往常温和的人带着酒气和浑身冷冽的气息,眉眼满是戾气,再不见曾经的温和,也不如以前一般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屋中的人。到了门口,一脚就将门踹开,踹得门板打在墙上又弹回来。
这么大的动静,就剩屋里躺着一头猪也被吵醒了,更何况是夜不能寐的胡水清。
她霍然起身:“夫君,你怎么了?”
陈康平大踏步进去,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301. 典妻婆婆 十六  脖颈一痛,胡……
脖颈一痛, 胡水清大惊失色,却说不出话,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伸手去扒拉脖子上的大手。不知何时眼泪已经落了满脸,黑暗中,她看不清面前男人的脸色。
渐渐的, 她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陈康平狠狠掐着面前的女人, 见她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他咬了咬牙, 恨恨松开了手。
胡水清重新摔回了床上, 不停地呛咳。急忙伸手去拉面前男人的袖子:“夫……夫君……你怎么了……”
陈康平冷眼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戾气, 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胡水清刚死里逃生, 只觉浑身乏力, 根本就避不开。疼痛传来,她还感觉到了满嘴的血腥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不停地往后退。挪到了角落瑟瑟发抖。
一片安静里, 陈康平冷冷看着她,半晌后点亮了屋中的烛火。
昏黄的烛火中, 胡水清只看到面前男人浑身冷冽,她好容易才缓过气, 颤声问:“夫君, 你……”
“当年我守的那间库房, 是你找人放的火?”
陈康平语气笃定。
待自己向来温柔的男人突然变了脸, 胡水清早有猜测,她先是诧异,随即号啕大哭:“你听谁说的?燕长琴她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夫君,你当真是……”
陈康平漠然看着她,淡声打断她:“是当年的管事跟我说的。”
“不可能!”胡水清想也不想就道。当年管事是收了她的好处,这种事,除非管事疯了。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往外说。
胡水清话出口,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又道:“他污蔑我!”
陈康平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老子喝了半晚上的酒,就是为了把那个混账灌醉。胡水清,你对我的深情厚意,老子承受不起!被你这种女人看上,老子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话说完,他狠狠一扔。
愣是将人给拽到了角落,胡水清额头还撞上了床柱子,痛得她惨呼一声。
方才陈康平是踹门进来的,这么大的动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早就发现了不对。他们不敢进来阻止,又怕闹出人命,急忙跑到前院喊醒了老两口。
陈母自然是睡不住了的,急忙忙披着衣衫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