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韵得知哥哥死了,顿觉天都塌了。
母亲没了不要紧,她还有哥哥,只要哥哥有了出息,就没人敢欺负她。包括她的夫家,也得把她捧着。
可现在哥哥没了,她嫁人之后只能依靠父亲和另外两个不亲近的兄长,这……他们或许愿意为她撑腰,但绝对不会纵容她的各种任性。
陈明耀的灵堂中,陈明韵哭得特别伤心。
值得一提的是,胡家在知道陈明耀的死因后,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明显是打算断了这门亲。
其实他们不是想断亲,只是怕陈家计较当年的事,巴不得他们忘了自家才好。
他们想得美,可当年的事,陈家不提,也总还有人提的。就比如李家,时隔几个月,李老爷终于寻到了偷跑的张管事,把人带回了陵城后,就派人来请柳纭娘,同行的还有陈康平。
陈康平精神不太好,整个人蔫蔫的。他知道小儿子不成器,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心里每每想起,还是止不住地难受。还因此迁怒了柳纭娘,自从丧事过后,夫妻俩再没有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过饭。
当年的事,柳纭娘已经查了个七七八八,李老爷查得要更清楚些。库房纵火之事,说不清谁是主使,无论搬货还是放火,都是张管事和胡家两兄弟一起干的。
张管事除了这事,阳奉阴违的事情做了不少,李老爷不肯吃这个哑巴亏,将人送到了公堂上,有大人判决后,他才光明正大的取回了自己的损失。
胡家兄弟俩各种躲藏,还是没能躲过去,最后按律各判了五年。
因为此事,胡家那边彻底厌恶了陈明韵,逢年过节不过问,甚至陈明韵被退亲时,他们也没出面。
是的,就在陈明韵等着长辈的孝期过后离开这个家时,她未婚夫那边放弃之前下的聘礼也要退亲。
理由嘛,他们知道了胡家做的事,后来找了那些被柳纭娘辞了的下人一打听,得知老太太竟然是被陈明韵给推倒才生了重病的……这谁经得住?
他们家也有老人,娶这么个人进门,万一她又推人怎么办?
陈康平还想挽救一下,可那边铁了心,放下婚书就走了。
人家宁愿二两银子打水漂也要退亲,又是陈明韵品性有瑕,还能有什么法子?
等到陈明韵赶过来,那家人已经离开,她气得不轻:“我嫁给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他们凭什么退亲?”
从一开始,她就看不上夫家。是胡家压着定的亲事,她也想找机会退,但后来事赶事的没顾上,她后来又想,嫁过去也不错……她都没退,那家人凭什么看不上她?
陈康平听着女儿这霸道的话,以前还觉得可爱,现在换了心境,只觉她不可理喻。
今日退亲的缘由,又让他想起来母亲的死,此时心情不太好,话也说得不客气:“你做下的事人家容不了,就这么简单!”
陈明韵有些气虚:“我做什么了?”
陈康平冷冷看着她:“你奶的孝期还没过,你就忘了自己做的事了?”
陈明韵:“……”
她低下头:“我又不是故意的。”随即大怒:“肯定是那个女人故意毁我,否则,家里发生的事怎么会传到他们耳中去?”
柳纭娘早就来了,之所以没进门,是想看看陈康平对宝贝女儿的态度。听到这一句,她接话道:“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之前我辞了八个下人,他们的嘴又没被缝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明韵几乎是尖叫:“我那是无意的!”
无论有意无意,对着一直疼她的长辈,就不该伸手。
眼看柳纭娘满脸不以为然,陈明韵大叫:“肯定是你害我!”
柳纭娘颇有些无语。燕长琴是被胡水清害的,陈明耀确实做得不对,但陈明韵只是对燕长琴不够尊重,那些腌臜事她从未插手,事实上,有胡水清在,也轮不到她来费心。
柳纭娘并不打算对付陈明韵,至于老太太之死……陈康平这个亲儿子都能容忍,她一个外人就更管不着了。
但是,这不代表陈明韵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还无动于衷。
“住口!”柳纭娘眼神凌厉,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脾气好得很是不是?”
陈明韵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想起母亲的惨状。
“你……你不能打我!”
柳纭娘逼近:“没我不能做的事,你若是再挑衅,我不介意替你娘管教一二。”
陈明韵转身落荒而逃。
陈康平气得不轻,他回头看向面前女子,只觉得格外陌生,又有些怀疑自己……他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把一个温柔的人逼成了这样?
他本想找机会拿回那间铺子,却不太敢开口。
接下来一段,家里挺平静,一转眼,又过去了大半年,孙辈出了孝,可以办喜事了。
李樱桃在娘家处境不太好像,近一年陈明义经常给她送东西。她也经常回礼……也因为如此,李三夫人愈发不喜她。
若不是孝期,柳纭娘真就把人娶过门了。
陈家几场丧事过后,终于来了件喜事,柳纭娘很高兴,各种东西都选好的,办得格外热闹。
当然了,李家嫁女,本来是件大喜事,可那嫁妆看着挺热闹,但就一堆粗笨的家具,值钱的一样都没。
虽然是庶女,可这也太敷衍了些。于是,好多人都知道,陈家并没有因为这门亲事而搭上李家,两家并不亲近。
无论外人怎么想,陈明义抱得美人归,心情好得很,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
至于陈明韵,柳纭娘直接命人将她拘在了院子里。陈康平对此毫无异议,他心里明白,这个女儿时不时就要抽风,那么多的客人在,闹大了还是自家丢脸。
陈明韵对此很不满,当日没出门,但在翌日新妇敬茶时,脸色特别不好,轮到她时,似笑非笑地冲李樱桃道:“二嫂果然是美人,不过,我二哥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先前的二嫂虽然不如你这般貌美,可二哥还是送了东西过去……要论听长辈的话,咱们家谁也比不过二哥。”
既暗指陈明义朝三暮四,又指他听从父母之命。听话是美德,可对于新妇来说,自家夫君特别听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会说话就闭嘴!”柳纭娘呵斥道:“你再这样,以后就不要见人了,反正你爹也不缺你一口饭吃。就在后院关着吧!”
她一发怒,陈明韵像是抓着了把柄似的:“二嫂,你看,她这是被我拆穿了恼羞成怒……”
柳纭娘看向陈康平,似笑非笑道:“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可真要怒了。”
陈康平:“……”
当着新妇的面就要发作么?
陈明韵见她这样的神情,扭头就跑!
柳纭娘心下冷笑,这点胆子,还敢出来跳。扬声道:“再有下次,我直接动手。”
陈明韵跑得更快了。
322. 典妻婆婆(完)二合一  陈康平……
陈康平看到女儿胆子小成这样, 颇有些无语。
他这些日子得过且过,明忠兄弟俩他都不太喜欢,因此, 也没有儿子娶妻的欢喜。
李樱桃对于嫁进来这事挺高兴的,也没将陈明韵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放在心上。
柳纭娘怕她多想,夫妻二人别刚成亲就互相猜忌才好:“那丫头疯疯癫癫, 她的话不能全信。当时明义确实想给七姑娘送东西, 但那是因为七姑娘先送了信过来, 他怕她丢脸, 这才有了些想法,不过东西还没送出门就被我拦下了。”
李樱桃笑容温暖:“娘, 儿媳没多想。七姐她……她就是那么个人。可能您不知道, 两个月前, 她嫁入了夫家,过门后才得知姐夫已经和几个姑娘不清不楚,就等着她进门之后把人抬进门。这事闹得挺大的,还惊动了爹和母亲。但亲事已成, 人家那些女人个个都有情有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七姐还回家哭了几场……”
关于李荔枝身上发生的事, 柳纭娘都有注意,确实有这回事。
柳纭娘笑盈盈道:“大喜的日子, 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
她还要忙着把潘云娶进门, 早在年前, 陈明忠就找到她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和潘云两情相悦,潘家那边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唯一的顾虑就是怕陈家看不上他们。
柳纭娘早就看好了的儿媳, 当然不会看不上,很快就找媒人上门提亲,定下了亲事,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
现如今柳纭娘在城里已经有了十一间铺子,这些还不算曾经属于陈家的。陈康平倒是打听过,柳纭娘搪塞了过去,不打算告诉他真话。
说起此事,就不得不提及陈康平最近的小动作,他想要把那间铺子接回去,柳纭娘装傻不知。
“长琴,我最近好转了些,打算去外面收些皮毛,你把最近的价钱都跟我说说。”
柳纭娘本以为他会直接跟自己抢铺子,听到这话,倒是挺意外的。不过,收皮毛的人手永远不够,倒也不多他。当即欣然告知。
陈康平见她并不抵触,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翌日天蒙蒙亮,就带着下人出了门。
当日傍晚才回,接下来几天,陈康平都早出晚归,从来不在家里呆着。
一转眼过去了两个月,陈家再次有喜,陈明忠是再娶,柳纭娘却办的如同初婚一般热闹,各种东西都用好的,比之陈明义的也不遑多让。
陈明忠骑着马,将潘云接了回来。
柳纭娘生意做得不错,到了日子,陈家宾客如云。方红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那天悄悄到了陈家外面。看到陈明忠骑在高头大马上,从花轿中接人时,干脆将人拦腰抱起。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欢喜。
方红儿心里特别难受,她早在去年就已经嫁了人,日子过得烦躁得很,两个孩子对她很是抵触,不愿意亲近她。
偏偏她嫁的人家请不起下人,孩子的衣食住行都得她亲自照管,家里已经七十多岁的长辈也指着她。因为不是亲娘,老人怕她对孩子动手,将她防得跟贼似的。平时受了不少委屈,却没个真心人诉说,男人和她感情不深,整日在外忙碌,赚回来的银子只够养家……这些也罢了,家里的银子从来都没落到她的手上不说,所有人都将她看得特别紧。婆婆更是直言不讳,说她水性杨花,可能会偷人。
总之,脏活累活是她的,银钱休想沾手。
方红儿想生个自己的孩子,可男人忙忙碌碌,回家倒头就睡,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家里的长辈还说她不能生,如此种种,她根本忍不了,回娘家告诉爹娘,想让他们为自己做主,可娘家的兄嫂根本就不答应。
嫂嫂那话说得特别难听: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要不做之前那些丑事,人家也不会这么怀疑你。
连娘家人都如此看待自己,又哪指望得上夫家宽待?
方红儿没少哭。
今日看到欢喜的陈明忠,她眼泪不知不觉再次落下。曾经他的眼中只有她,可惜她不知珍惜。如今他眼中换成了别人,她后悔……也已经晚了。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妇跑这里来了!”刻薄的年老女声响在身后,她刚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扑了过来,紧接着耳朵一痛。声音已经到了跟前:“你倒是想回来,可人家不愿意了,像你这种水性杨花女人,心里永远不知足……老娘要休了你,跟我去方家,咱们说个清楚。”
方红儿不愿意去。
这婆家的事若是牵扯到娘家,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可根本就容不得她,妇人将她拖去方家。接下来,她就看到了双亲失望的眼神,还有嫂嫂脸上的鄙夷,最后,以她答应再不去陈家,连路过都不许而告终。
*
婚事过后,陈康平再次恢复了去郊外收皮毛的事,和以前一样,早出晚归,从来不在家里多呆。他始终不提把铺子接回去,柳纭娘也不主动提及。
其实,还回去也没什么……反正陈康平无论赚多少,都属于两个孩子。
天越来越冷,就在冬日来临之际,李樱桃查出了身孕,这可是大喜事。柳纭娘送走大夫,回头就看到了夫妻俩互相握着手眼泪汪汪。
这种时候,她一个婆婆凑上去就不太好了,正悄悄往后退呢,就听到不远处有管事在打听自己的行踪,似乎还挺焦急。
柳纭娘扬声问:“何事?”
“夫人……”管事扑了过来:“老爷连人带马掉进了山涧中,很是凶险。您快想想办法。”
柳纭娘细听,才得知陈康平今日想抄近路,便走了一条有些凶险的小道,偏偏就是那么寸,马儿好像被林子里的突然窜出的野物吓着,脚下一滑就滚了下去。
“人抬起来了吗?”
管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已经找了村里人绕路去接,只是……那么高落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柳纭娘牵了马:“请个大夫备着,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