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宪身穿锁子甲,外罩着一件绛红色的战袍,锦带步靴,端坐于高台之上。
高台周围,将校林立,甲士成群。
成都城下,战鼓声如雷,角号声不息。
成都城的城墙几经刘焉的修缮,甚至可以称得上如今益州的第一坚城。
刘焉修缮各地的城池,最先修缮的就是成都和棉竹,加固最多的也是成都和绵竹。
他也在防备着益州本土豪强世家的反扑。
但是可惜,再坚固的城池在大势已去之时也没有办法保全城中的住民。
成都的城墙确实高大无比,但是经过了三十余日的鏖战,益州军在任宪的指挥之下不仅是多次占据了城墙一角,更是在成都城南的城墙之下修筑起了一座几乎和城墙平齐的土丘。
“咚!”“咚!”“咚!”
昂扬的战鼓声一刻不息,前阵的人还没有退下来,后阵的军卒便已经再度涌了上去。
“放!”
随着将校的喝令,成都城下大量的益州军弓弩手向着城墙之上倾斜出了的大量的箭矢。
“放下一袋沙土便可以在我这里领取一枚木牌,拿到三十枚木牌,可以活命!”
大量身穿着麻衣,手无寸铁的降卒艰难的拿着装着沙土的竹篓,竹篮向着前方匆忙跑去,成都城外的土丘就是他们用沙土和尸骸修筑而起。
那土丘之所以有如此的高度,实际上并非全是由沙土筑造而成,那土丘之中还掩埋着大量的尸首。
他们基本都是犍为郡的郡兵,他们在武阳一带苦苦支撑,顽强抵抗。
但是直到遭受大败,被打破了城池,也没有等到来自北方的援兵。
他们沦为阶下囚,命悬一线,死生全由他人操控了……
土丘在这数十日的堆茄之下,几乎已经和成都城的城墙平齐,眼见大量的降卒搬运着沙土又来填补沙土,城墙之上的东州兵也是发了狠,他们甚至不惜顶着城外的箭雨,也要射杀那些正在土丘之上倾倒着沙土的降卒。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土丘和城墙平齐,城外的大军便可以顺着这土丘轻而易举的攻上城墙,到时候,万事皆休矣!
但是任宪敢用降卒修筑土丘怎么会没有任何的防备手段。
任宪早就将大量的善射的弓手调集到了土丘处,那些顶着箭雨也要射杀城外降卒的东州兵往往刚一冒头,便被当场射杀。
而那些因为遭受到了杀伤而动摇想要逃跑的降卒最终也没有能够逃走,因为就在他们之中,还混杂着不少身披着坚甲,手执着刀盾的锐士。
这些锐士的职责就是监视这些降卒来修筑土丘,任何胆敢后退,或者是有其他什么小动作的降卒都会立刻被其毫不留情的当场格杀。
“咚!”“咚!”“咚!”
战鼓声如雷,成都城外的益州军似乎都不需要休息。
吴懿看着城墙之下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益州军军将,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种无力感,那些益州军的军将彷佛永远也杀不尽,杀不完一般。
杀了一人,又有两人涌来,杀了两人,敌人的人数不仅没有减少的迹象,反而还有更多的人继续攻上城墙。
成都城外东西两处营寨也相继被益州军攻破。
面对着张任和任夔两人带领着精兵猛攻,失去了锐气的东州兵根本不能抵挡,只能是败退入城。
“哗——————”
喧哗声从不远处的传来过来,在嘈杂的战场之上都显得颇为清楚。
吴懿心中警钟大作,他急回头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城墙下,那里的土丘已经修筑到了城墙平齐的位置,土丘之上的军兵只需要轻轻一跃便可以登上城墙。
“不好——”
吴懿面色陡然一变,而就在这时,成都城下,一道低沉的号角声陡然响起。
“呜——————”
土丘南侧,一面火红色的将旗突然被举起。
劲风鼓动,吹起了那火红色的将旗,也让所有人看到了将旗之上的大字——“甘”!
“儿郎们,建功立家就在此时!”
甘宁跨上了战马,手执铁戟,怒声呼喊道。
“屠尽东州狗,还我巴蜀地!”
“杀!!!”
成都城外,人潮汹汹,无数呼喊声汇聚在一起,毫无阻碍的向着成都城墙之上的东州兵猛然席卷而去。
无数身穿着赤衣,手指着兵刃的益州军军将顺着土丘,向着城上发起了冲击。
甘宁身先士卒,带领着麾下的亲卫径直杀上了城墙。
战马在城墙之上难以腾挪早已经是被甘宁所抛弃。
《三国志·吕蒙传》之中有云:甘宁粗暴好杀,既常失蒙意,又时违权令,权怒之,蒙辄陈请:“天下未定,斗将如宁难得,宜容忍之。”
数十日的时间,足以让甘宁将自己的威名传遍整个益州。
虽是生死搏杀,虽然所有的人都知道退后一步便是死路一条,但是东州兵面对着甘宁的时候,仍然会感到了恐惧,他们愿意死,但是不愿意毫无意义的死去,而死在甘宁的戟下就是毫无意义的死去,因为他们根本伤不了甘宁分毫。
战阵之上,个人的勇武几乎被无限的缩小。
面对遮天蔽日的箭雨,就算威武如吕奉先也只能避让。
面对如墙而来的重甲武卒,就算是神勇如马孟起也需勒马止步。
但是战阵之上,个人的武勇在有的时候却又极为重要。
一员斗将的作用,甚至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身穿着重甲,带领着亲卫,一名骁勇的斗将可以轻而易举的杀穿数个军阵,击破敌军原本严阵的军阵,使其露出破绽。
在广宗、下曲阳之时,孙坚是如此做的。
在汾水、永安城北、朔方,吕布是如此做的。
在幽州北部的草原之上,张辽是如此做的。
而现在甘宁所做的,正是一名斗将应该做的一切,他就如同一柄尖刀一般刺入了东州军柔软的腹部之中。
城墙之上那些顽强抵抗的东州兵根本没有一人可以挡住甘宁手中的铁戟。
铁戟所向,矛戈盾甲无不碎裂,兵卒将校无不披靡!
旌旗摇动,喊杀声在起。
甘宁抬起了沾满了血污了脸庞,看向不远处那急速赶来的将旗。
两面将旗几乎一齐而来,将旗上的字一面是“冷”,另一面则是“邓”。
这无疑就是刘焉手下的大将冷苞和邓贤的将旗。
“甘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苞望见了甘宁,目眦欲裂,发上指冠。
“纳命来!”
他麾下的亲卫几乎都是他的同宗之人,上次城外一战被甘宁斩杀了大半,早已经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甘宁望见冷苞,凛凛一笑,喝道:“手下败将,也敢张狂!”
冷苞虽然愤怒,但是还尚存着理智,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人绝对无法敌过甘宁,所以这一次他和邓贤两人合兵一处,为的就是斩杀甘宁。
冷苞手执长枪,邓贤手执环首刀,两人一左一右,同时举兵杀向甘宁。
甘宁眼眸之中精芒一闪,竟然不进反退。
“死!”
甘宁怒吼一声,其声如惊雷,势如开金裂石。
邓贤只听耳畔嗡的一声炸响,竟然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就在这一恍惚之时,甘宁手中的铁戟却是已经狠狠的向着他拍击而来。
邓贤匆忙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是举起环首刀想要格挡。
但是他手中轻飘飘的环首刀犹如能够挡住甘宁这势大力沉的一戟?
“铛!”“嘭!”
爆响声传来,邓贤手中的环首刀竟然被甘宁一戟斩断,铁戟斩断了环首刀去势仍然未绝,还狠狠的拍击在了邓贤的肩胛之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只是一个照面,素有武名的邓贤便被甘宁一戟拍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的发生就在兔起鹘落之间,冷苞还没有反应过来,邓贤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面对着冷苞刺来的长枪,甘宁只是微微闪身,便躲过了冷苞这直刺而来的长枪,在他眼里,冷苞手中的长枪慢的出奇。
甘宁握住了冷苞刺来的长枪,一把将其夹在腋下的位置。
眼见邓贤被杀,冷苞心中震恐无比,此前的愤怒如同潮水一般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之中的恐惧。
冷苞试探性的向后拔枪,但是那长枪却好似生在了甘宁身上一般屹然不动。
不待冷苞弃枪,甘宁抛弃了手中的铁戟,他用双手握住枪杆,怒吼一声,向着左侧猛一发力。
冷苞一时间不备,被长枪带着一歪,狠狠的摔在了城墙之上。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冷苞的头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等到冷苞回过神来之时,他的脖颈已经是被一只犹如铁钳一般的大手给掐住了脖颈。
“将军神威!”
“将军神威!!”
“将军神威!!!”
城墙之上,无数益州军皆是振臂高呼,甘宁的神勇激起了他们无尽的战意。
而城墙之上的东州兵士气却是跌落到了谷底。
成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