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等和侯爷相认之后再说,方不显得冒昧嘛。万一侯爷不愿与我相认,那些旧事便也不好与侯爷提起了。”衡玉坦诚地道。
萧牧“哦”了一声:“所以,你之所以想要相认,是因有消息要与本侯互通互换,用得上本侯。”
果然,这就是只满脑子弯弯绕绕的狐狸。
衡玉轻咳一声:“也不全是,到底咱们刚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劫后余生,人总是会感性一些的。”
萧牧又“哦”了一声。
感性的那个人好像是他。
但还是颇有些认命地道:“那便说说你在查的旧事吧。”
“还是八年前我阿翁之事,那晚于山中劫杀我们的人,并非寻常山匪——”衡玉收起了随意的神色。
而此时,天光已经大亮的洞外,隐隐有人声忽然传来。
“你们几个,去前面看看……”
“快……”
衡玉闻声神色微紧:“侯爷,有人来了。”
而来人是敌是友尚不好说。
萧牧已经收回烤火的手,握起了身侧染着血迹的长剑,支撑着站起身来,面向洞口方向,将衡玉挡在身后。
衡玉也拿起了那只袖箭,迅速地站了起来。
第123章 不喊将军夫人说不过去了吧
“姑娘,姑娘!”
随着一阵脚步声的靠近,带着哭音的清晰喊声传来。
“是翠槐!”衡玉虽激动,仍不忘压低声音。
萧牧身上的戒备感却未消除:“再等等……”
衡玉点头。
二人无声留意着洞外的动静,直到有更明确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暗道出口处有烧过的炭灰,且看血迹,将军和吉画师必然是出了暗道的……多半就在这附近,再仔细找找!”
“敬勇,你带人去东面……”
是印海的声音——
萧牧身形放松下来,微转回头,垂眸看向衡玉,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对她道:“死不了了。”
衡玉也露出绝处逢生的笑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放下袖箭,转而去扶他:“我扶侯爷出去!”
“不必,我自己可以走。”
看着对方站都站不甚稳的身形,衡玉于心底无奈叹气。
果然,这世间比女娲补天石还要硬的东西,便是男人的嘴了。
衡玉无视了对方的好强心,坚持将人扶住:“咱们如今也算是坦诚相待的生死之交了,且说来昨夜,不正是我将侯爷拖进这洞中的么,你我之间还有何可见外的呢?”
拖?
萧侯神色微滞。
是拖死狗的那种拖吗?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萧侯沉默着不再试图逞强。
“姑娘!”
翠槐余光扫到山洞前有枯藤在晃动,赶忙转头去看,见得一身血污的衡玉扶着萧牧出来,既惊又喜地奔了过来。
“……姑娘,婢子终于找到您了!”
向来稳重的翠槐此时激动得又哭又笑,想去抱自家姑娘,又恐她身上又伤,再碰到伤口,一时手也不知往何处放:“姑娘可是受伤了吗?”
“印副将,王副将,将军在这儿!”
“将军!”
“将军您没事吧!”
印海等人皆快步围了过来,连忙上前将萧牧扶过。
跑过来的还有程平。
他一见着衡玉就黑着脸道:“昨夜跑那么快作何!”
他在后面追都没能追上!
“平叔受伤了?”衡玉见他也是一身狼狈,且面上有伤痕,不由问道。
所以,昨晚她回去寻萧牧时,平叔也跟过去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程平骂骂咧咧质问道:“你死了我怎么办!”
四下众人:“……”
这看起来糙到不行的老头子,竟如此依赖吉画师一个小姑娘么?
“我顺着暗道一路找来,见那一路上的血迹,只当你已经不行了!”程平说话间已将衡玉打量了一遍,又看向萧牧,虽仍旧绷着脸,但明显松了口气:“还好……”
还好?!
王敬勇瞪大了眼睛。
他家将军的血不是血?
是人吗!
平白受到伤害的萧牧也沉默了。
吉衡玉不同寻常,连带着被她选上的人也不大寻常。
“平叔放心,我命大着呢。”衡玉赶忙对印海道:“印副将,侯爷受了伤需要医治,咱们先回城吧。”
印海正色点头。
余下的话路上说也不迟。
众人很快出了山,衡玉与萧牧一同坐上了备好的马车。
印海也坐了进来,甚少如此担忧地看着面色愈差的萧牧:“将军觉得可还好?”
此等刀剑所伤,在战场上是家常便饭,可将军此时的身体不同往常——
“无碍。”萧牧随口敷衍一句,便正色问:“如何?”
印海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又见他并不避讳衡玉在旁,眉头微挑间,心中已是了然,便也未有迟疑地答道:“昨夜那些刺客已均被诛杀。”
萧牧:“没有留下活口吗?”
“那些人眼看事败,便立即自尽,动作极果断迅速——就连在暗道中前路受阻的那三人,听到我等追上来,也提前抹颈而亡了。”印海面色有些凝重地道:“此番这一路人,甚至不是寻常的死士可比。”
而这意味着这些人背后的主人,必然更加深不可测。
萧牧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看不出起伏。
“那些人的尸首现在何处?”衡玉忽然问。
印海:“已被收敛下去。”
衡玉道:“可否让我前去看看?”
印海微有些疑惑。
看尸体作何?
但见自己将军已经点了头应允,他便道:“待回府后,我带吉画师前去。”
衡玉点头:“多谢。”
“此番死无对证,一时倒无法确定幕后之人。”印海继而往下说道:“依将军之见,此事是否为裴定的手笔?”
这些话按说不该当着吉画师的面详谈,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能是不能呢?
“有一半可能。”萧牧道:“这些刺客能混进城中,要么是有通天本领可以瞒天过海,要么便是有极了不得的人做为内应——”
印海挑眉。
还真叫他给试着了?
“若是后者,那怕是与裴定脱不了干系。”衡玉接过话道:“此番京师裴家族人前来营洲替裴定贺寿,若这些刺客混在其中入城,的确极难察觉。”
印海的眉挑得更高了。
这还不喊将军夫人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萧牧点头:“且昨晚是裴定做寿之日,那些人恰就埋伏在从刺史府回侯府的必经之路——”
民居处的大火起得蹊跷,必然有火油助势,这些皆需要提早准备。
而他此前并未表露出会去裴府参宴的迹象——所以,那些人预判了他的举动。单是此一点,便极值得深思。
“昨晚刺史府上那手段过于浅薄的美人计,或只是拿来作混淆视线、让侯爷放松警惕之用。至于裴定的谨小慎微,或也只是迷雾而已……”衡玉思索着道:“可侯爷和裴家有甚值得一提的过节吗?”
“我与裴家素无交集。”
衡玉:“那便只能是裴家受人驱使,为人所用了?”
萧牧不置可否地道:“能驱使得了裴家的,又岂会是寻常之辈。”
甚至放眼大盛,掰着手指数一数,也只那么区区几人而已。
思及此,衡玉便暂时沉默下来。
她此前排除而出的仇人名单,余下者也不多了,个个也皆非寻常之辈。
“那些刺客虽无活口,但昨晚奉将军之命抓来的那名女使,尚待审讯——”印海道:“或能从她身上问出些什么也未可知。”
衡玉看向萧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