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打算嫁给他?”娇娘眼中露出狠厉之色。自从她听说拓跋焘封邀雨为天女,就已经明白拓跋焘对邀雨的心思了。
邀雨摇头,“这个倒不会,我可以保证。”
娇娘微微低下头,“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若是你嫁给他,我们就是敌人了。我不想与你为敌……”
娇娘说完,两个人就同时沉默了下来。
邀雨觉得这真是造化弄人。曾经她和娇娘可以彻夜而谈,如今却相对无言。
她想了想道,“钟儿现在很安全,你可以放心。”
娇娘颔首,“我相信你。正如将军相信你一样。”她深吸了一口气,“白衣庵是安定王拓跋弥的产业。他是先帝的第三子,也就是破军的三皇兄。夫君还在时,就发现了他这一处见不得光的产业,当时夫君为了顾全皇室颜面,秘密查抄了此处。并且让安定王发誓,永不再做这种买卖,这才将此事压了下来。没想到夫君一死,他便故态萌生。”
邀雨没想到,自己急着查找却正毫无头绪的案子,竟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消息。她感激的望向娇娘。
可不待邀雨开口道谢,娇娘抢先说道,“我们一家欠你和老神仙的恩情,是怎样都还不清的。此事若不是你搅合在其中,我是绝对不会现身的。”
娇娘说到此处,眸光变得狠戾起来,“我巴不得整个大魏从根子里烂掉,然后统统为我夫君陪葬!”
邀雨看着明明有艳丽的容颜,却变得面目有些狰狞的娇娘,突然很心疼她。谁也不能劝娇娘放下仇恨,因为这是她活着的唯一目的了。
娇娘忽而莞尔一笑,“明日我便要进宫了。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收拢了一部分夫君原本的人手,打通关系。夫君他终究是太心软了……”
邀雨能想到,拓跋破军死前一定是做了什么安排,能让平城的人手最快地知道自己已经身死,然后在拓跋焘的人没动手之前,抢先火烧将军府帮娇娘和钟儿脱身。
除此之外,难不成他还做了其他的什么?邀雨很好奇,可娇娘显然不想多说。
邀雨犹豫片刻还是出言提醒,“拓跋焘虽然有些冲动,可他并不愚蠢。如果你没有把握,最好不要贸然出手。”
娇娘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多谢你提醒。希望…他日我们不会在北魏宫中再相见……”
娇娘说完,便带上帷帽,缓缓走出树林,上了辆正好驶过的马车,消失在树林尽头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活着就是一场豪赌
见完娇娘,邀雨便心事重重地往白衣庵走。现在元凶已经找到,接下来该怎么做?
邀雨清楚,想要查出曾经光顾过那个暗娼的所有客人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这个罪魁祸首该付出代价。
等邀雨走回白衣庵,看到废墟上站着的人,顿时感觉那天空上唯一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了。
“子墨!”
邀雨一下就扑了过去,拉着子墨转圈儿看了半天,确认他没有受伤才高兴道,“你回来了。”
子墨微笑,摸着邀雨的头顶道,“让你久等了。”
邀雨丝毫不担心拓跋焘的眼线会在附近,方才让墨曜和祝融拦住那些人时,她还有些担心两人功力不济,怕是会有漏网之鱼,所以一直在戒备着。
结果她和娇娘讲话时,竟然一个尾巴都没跟过来,想来是子墨那时就出手了。
“听说有人对你不敬。”子墨看着邀雨的眼中尽是宠溺。
他一现身就被墨曜倒了一堆苦水,在墨曜看来,但凡是让邀雨不开心的事儿都是对邀雨不敬。
“不,”邀雨摇头,“这次的确是我太过任意妄为了。我该思虑周全,再做打算。”
子墨轻轻揉开邀雨蹙起的眉心,“你不需要瞻前顾后,那不是你擅长的。你虽胆大任性,可绝不是狂悖之人。只要你觉得对的,便去做。我会一直陪着你。至于会不会有其他人无辜受累,谁又能顾全所有呢?这乱世之中,活着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邀雨红着眼圈点头,“好。也是时候该叫那些人知道,我这个神棍可不是浪得虚名!”
邀雨恢复了精神后,并没有急着去找拓跋弥算账。而是差墨曜去链子弄看望云芳妮。
听说云芳妮回到家后就一直精神紧张,邀雨怕自己贸然前往刺激到她,就先让墨曜去问问情况。
结果墨曜去了没多久,就惨白着一张脸回来,见到邀雨时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死了?”邀雨的声音阴寒彻骨。
墨曜点头。
邀雨闭上眼睛,似是不愿再多看这丑陋的人间一眼,“自戕还是被害?”
墨曜小声回答,“她自己投了河,还留了份遗言,说自己已是不洁之身,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从云芳妮被救那日起,邀雨就猜测会有今日。世人对女子惯于苛刻,并没有容忍一个婚前失真女子的雅量,即便这些都不是那女子的错。
而幕后黑手拓跋弥,也不会轻易放一个知情者活着。
当初邀雨就担心,会有人趁机下手,还特意让叔允找几个身手好的保护云芳妮,并且留意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手。
如今云芳妮就这么死了,邀雨很难不起疑心。毕竟如果有叔允的人在她身边,看见她投河不可能不管她。
邀雨直接找去了禁军衙门,当面质问叔允,“你是否有派人保护云家?云芳妮不可能自己投河,你查到了真凶是谁是不是?”
叔允沉默。窦太后已经明言不让他再管此事。虽说后来拓跋焘又下了道密旨,让他接着查,但是查出的结果,只能密报给陛下,不得外露。
所以即便叔允已经感受到了檀邀雨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他依旧只能是摇头表示,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
“你不说,本宫也查得出来。”邀雨转身离去。
第二天,邀雨穿上了之前大巫的服侍,散开头发,只用白绸简单系住。周身只戴珊瑚手钏和脚链,看上去既素雅又不失郑重。
邀雨将一块灵牌抱在胸前,灵位上书,‘爱女云氏方妮之位。’
檀邀雨就这样抱着灵牌,公然穿街走巷,直奔东门安定王府的方向。
她并没有直接找上王府,而是到了附近后,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
等门子不明所以地打开门,邀雨就直接一举灵牌,“云氏,你自己进去看看。害你的人可住在里面!若在里面,你就带他一起走。”
门房的仆从大多数都会吓一跳,想骂一句“哪来的疯子!”,结果才刚张口,门牙就不知被什么东西打掉了。
邀雨也不嗦,说完就走,然后到下一家继续敲门。
邀雨虽然觉得没办法查出所有光顾过白衣庵的暗娼的人,但猜想他们必然是与安定王拓跋弥有些私交的人。
她这么一路吓唬过去,哪怕是中了一个也算是白赚了。子墨说得对,谁活着不是一场赌呢?
一连被她敲了几家,周围住的,有探出脑袋看热闹的就都知道了。等邀雨再去敲这些人家的时候,门房索性不开门。
谁会愿意一开门被人举个灵牌,像是招鬼一样地吆喝一通,多晦气啊!
可不开门也没用,邀雨看似轻轻地一拍,整扇大门就轰然倒下,里面跑得慢的门子,差点被倒下的大门压住!
门子怕被打掉牙齿,只能捂着嘴气道,“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难道想打家劫舍不成?”
邀雨不怒也不恼,照旧将灵位一举,将词儿念一遍,然后就去跟门子道歉,“不好意思,本宫方才拍门的力气太大了,拍坏了你们的门,墨曜,将魏皇赏下来的财物补贴给人家。”
交代完就走,继续到下一家拍门。
旁边的一看,关门假装没人也无用,索性就都打开了,反正邀雨也不惹事,念上一句就走。
可到了安定王府,邀雨根被没给人家开门的机会,直接一掌就把门拍碎了!
门房急了,你怎么还不按原路子走啊!
听说邀雨挨家叫门,安定王府的管家特意赶到前门,此时正站在门边上。
管家看着被拍得粉碎的大门,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可知这门是檀木做的!你赔得起吗?”
别人家的门是被拍倒,他们家的是直接拍碎了,这想修都修不了!
邀雨冷眼看着那管家,别人家也就算了,这安定王府,她根本就没打算赔!
邀雨伸出手,露出一截纤纤藕臂,上面正戴着一条珊瑚手钏。
邀雨一本正经道,“此乃御赐之物,如今被你们家的门刮花了,你们要怎么赔我?”
第二百一十九章 、平地起阴风
管家一听说要赔手钏,顿时瞪大双眼,“门是你拍碎的,刮花了自己的手钏,还让我们赔?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啊!啊啊啊啊——”
被祝融拎起来的管家,吓得声音直接变了戏曲调儿。
邀雨算是看明白了,甭管祝融武功高低,论威慑力,就连她檀邀雨都要甘拜下风。
祝融鼻孔冒出一股绿烟儿,直接喷到管家脸上,那管家顿时便觉得脸上的皮肤有些刺痛。
邀雨冷眼望着管家,“给你个机会,把话重新再说一遍。”
管家很虚,哆哆嗦嗦道,“这、这、这,那您说怎么赔?”
邀雨正要开口,就听身后的人群一阵嘈杂。
“都让让,让让,禁军在此,闲杂人等退让!”
很快人群分开两侧,叔允扶着刀柄自人群中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结果他一见到檀邀雨,顿时身子矮了半截儿,后脑勺开始嗡嗡地疼。
不是说有歹人在王府附近捣乱吗?怎么是檀邀雨在这儿?等等,檀邀雨怎么会找上安定王府?该不会是巧合吧……
周围的几户人家一看是执金吾来了,刚想上来告状,就听叔允恭敬道,“天女,您怎么在这儿呢?”
天女?!这个挨家敲门招鬼的,是那位新晋封的天女?!
原本还想着让禁军主持公道的几户立刻怂了,不过是扇门,自己修就完了。这位现在可是惹不起的人物。
自从邀雨误打误撞地查出白衣庵私设暗娼,原本那些对邀雨冷嘲热讽的人家全都萎了。
据说西海公主因为帮白衣庵的贼尼上过血书,连带着说了不少诋毁邀雨的话,结果现在被关进了宗庙,连她自己儿子都不能见。
支持过白衣庵的人家,恨不得自己现在立刻变透明,生怕陛下想起他们,就跑不了一顿责罚。
“叔大人来了。”邀雨丝毫不意外地道,“本宫御赐的手钏被这家的门刮花了,本宫正想找叔大人讨个公道,可巧叔大人就来了。”
叔允看看安定王府碎成了渣渣的大门,还有被祝融举着的管家,心中立刻就知道,此事绝不可能是巧合了。
这是专业来碰瓷儿的。
只是叔允想不通,檀邀雨是怎么查到安定王的?自己都是昨日才隐约找到了线索。叔允不信,邀雨的情报能多过自己这条地头蛇?
始终被祝融举高高的管家此时颤声道,“叔大人,先救救我啊……”
叔允摸不清邀雨的底,便只是赔笑脸道,“天女您看,这门也碎了,你这手钏也……刮……哪儿了?哦,这儿花了……要不您二位就算扯平了?”
邀雨柳眉上挑,“叔大人是说,御赐的手钏,跟这破木头门一个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