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暑到大暑间,玉京城里也买得到荔枝了,但终不如宫中赐下的佳品。宫里赐下的种类繁多,之前吃过了早熟的兰竹,如今又赐下了元红、钗头、江绿、妃子笑等。还有东宫特地送来的木兰溪下陈紫,如今街上有许多混卖叫做的什么紫的品种,果真都不如陈紫多矣。
乔琬如往常向各个院里都送了些,只有陈紫难得,便只送了清泰堂。她还不忘当初允诺过二叔家的嫂嫂林氏,只因天气暑热,终是不好请人过来,只打发仆妇每样都送了些去。
家里都吃上了荔枝,又想起如今都不从外头买香了,不如正好做了荔枝香来。
春水虽学了很多,但毕竟不是富贵人家里长起来的,于香道一事并不通。她好奇问道:“小姐,这荔枝还能做香吗?可是都被吃了呀!”
宫里赐下的荔枝送完各院也不剩什么了,院里丫鬟婆子们吃的都是府上采买的。
乔琬只吩咐她道:“你去各院子里,让她们把荔枝壳洗了晾干来给我。”
这是个简单差事,春水拉着秋山到了各个院子里收荔枝壳,一心想知荔枝香是什么味道。
过几日,收好了干净的荔枝壳也没那么快制香,还要用麝香与酒浸泡上两宿,又要蒸制、又要干燥。前后折腾了几日,才捣碎了用一字麝香和蜜来搓香丸子。后又窨藏了些时日,才取了漆制香合收了。
这日萧氏到漱玉轩来,乔琬正带着丫鬟在试香。走近了瞧,选的是一个青釉三足炉、玉片隔火。
萧氏只觉得此香清馥,如兰麝,又如异香。
“母亲。”“太太。”几人正在品香,这才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
“让我来猜猜,是荔枝香?”萧氏牵着女儿坐下。
乔琬笑道:“偶得的香方子,做着顽呢。”她如今正是满意,只可惜若没有安神香一事,还可将这香丸带去太后娘娘面前讨个趣。
萧氏也觉喜欢,说道:“你可以分我一二,此香竟适合度夏。”
“母亲喜欢便都拿去。”
萧氏摆手,倒是说:“不如你从哪里收的荔枝壳,就送一些回去,正是同乐。”
乔琬应下了,又问:“母亲今日可是有事,怎么暑天里就来了?”
萧氏道:“谢家回京了,我日后要过府拜会,谈一谈你大哥的婚事,再说邀请谢家女郎做你及笄礼赞者之事。如今你得了宫中赐婚,倒不好一同前去,怕谢家娘子以为我们家仗势欺人。我想着,你不如正式递了帖子,亲自请谢家女郎,以表我们的诚心?”
乔琬前世家庭和睦,虽康平伯府的小姑子是个搅家精,但乔府中的嫂嫂都是好嫂嫂。如今能有机会结识尚在闺中的大嫂,她自是满口答应。
况且乔琬向来与玉京武勋家女郎来往,士林消息多是隔府的嫂嫂林氏那处得来。如今多了个可以谈天说地的士林女儿,乔琬怎会不喜?
不曾想,这次会面却惹了一段孽缘。
作者有话说: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雁门太守行》
*“一点芭蕉一点愁”《水仙子·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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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成为东宫一员,自然是要赴汤蹈火!
宫中势力我想慢慢引出,宝子们跟着进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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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入v了,因为选错章节(?)稍后会再更一章,宝宝们记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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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隔云端
乔琬给谢家女郎下了帖子,因着两府婚约,请她过府来倒也无趣。不如选个风亭水榭相见,正是凉台把卷、晏坐清谈。
乔琬问了三哥可有备选之处,乔琰听说是要宴请将来的大嫂,自然十分上心。
“你往日里散心总喜欢去京郊的园子,但如今是第一回 宴请大嫂,还是选个酒楼吧,”乔琰思索道,“我知逦河边上的丰乐楼,闹中取静,因是临着河,周围又有柳汀花坞、游船画舫。”
乔琬知道这丰乐楼,已近西城,人丁并不烦杂,多是达官贵人往来。
“真是极好,还请三哥为我约一间上房。”
与谢家女郎定好了时间,乔琬又问母亲的意思,自己也备了份礼。
这日正也是晴好的天,外头蝉鸣阵阵,很是有几分暑热。
清昼给乔琬选了一条石榴红缕金团花齐胸衫裙,上身是淡黄色泥金花的窄袖罗衫,再配上松绿的缠枝莲花纹帔子,倒也凉爽。
“你们倒是爱上了这石榴裙,上回是泥金缝,这回又是团花锦。”乔琬好笑道。
清昼和疏影都笑道:“小姐明丽娇艳,玉京哪还有女郎穿石榴裙比小姐更美?”
“若说起来,咱们还拿醒骨纱做了件披衫,小姐可要穿上?”
乔琬道:“醒骨纱不给哥哥拿去做太清氅,怎么给我做了披衫?”
清昼道:“东宫所赐,自然是紧着给姑娘用。”
乔琬一时无言,只好道:“哎,我贪凉,就不再穿披衫啦。”
疏影服侍她戴上帷帽,便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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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琬是第一回 来丰乐楼,因是选着白日里见面,如今暑热,此时楼里客人并不多。
家里仆妇嬷嬷与掌柜确认了约定的天字上房,便有过卖来引路。
这天字房在二楼,正是临着逦河的阁楼。屋内铺着玉簟地衣,冰鉴里透出凉意,放眼看去又有竹帘纱幔、雕花案几。
乔琬摘了帷帽坐下,窗缝外透进丝丝水流声与蝉鸣,倒也算得几分惬意。
不多时,谢家女郎也到了。只见她面容清丽、头簪精玉钗与鲜花,身着鹅黄罗衫、对襟素面妆花短褙子,还有雪青撒花衫裙,倒是一番素雅风姿。
乔琬这位大嫂只比她大三岁,闺名一个澜字,称得上是一位端庄温柔的仕女。且前世相处下来,谢澜不仅只是温柔和顺,更有一份通透聪慧。乔琬时常觉得,自己在大嫂面前愚钝不已。
谢府一行人进了屋内,乔琬忙起身行礼。
几月前谢澜尚未回京,家里就收到京中去信,宣宁侯府走了大运,她将来的小姑竟被赐婚东宫。
谢澜未离京时也曾远远见过这位女孩,彼时乔琬尚且年幼,就已是玉容初成了,如今到了及笄之年,更是莺惭燕妒、琼姿花貌。
“谢家姐姐请坐。”乔琬笑道。
二人入座,因这白日非正餐,只点了些糕果香茶、冰雪花露。
至茶点上桌,二人稍用了些。乔琬这才让清昼奉上自己挑的几样礼,起身行礼道:“今日是特地请姐姐来,亲自奉上薄礼,以示请赞者之诚心。”
谢澜忙回着行礼,又扶着她坐下:“妹妹不必如此。那日府上太太携礼亲自登门拜访,已是至诚了。”
乔琬又道:“只可惜谢姐姐与大哥的婚礼不能大办,还请莫要生恼。”
谢澜摇头:“是我随父亲回乡,才拖延了世子的婚期。如今妹妹得以赐婚东宫,正是喜事一桩,我又怎会生恼?还请府上莫怪才是。”
乔琬自然知道谢澜的性子,且今日她见的是尚在闺中的谢澜,更觉有趣,闲谈中不禁愈发透着些亲切。
二人从插花聊到合香,乔琬忍不住吹捧了一番近日合的荔枝香,当即写了自己所用的香方子来。
谢澜心中也是称奇,只觉得与乔琬格外亲切可爱,二人十分相投。
直至日头西斜,暑热已渐去。丫鬟们奉上出门去暑的甘草汤:“小姐,该回府了。”
乔琬直呼过了暑天,还要再约谢家姐姐相聚。
“待天气再凉爽些,咱们去京郊的大园子,还能游玩、垂钓呢,倒比清谈得趣些。”
谢澜也痛快允诺了,今日正是主宾尽欢。
出了酒楼,乔琬亲自送谢澜至车前,再三道别后,才转身由仆妇丫鬟们拥着来到自己的车架前。
此时落日熔金,余晖遍洒,乔琬登上车架,忍不住掀开帷帽望向漫天霞光。那霞晖也为少女的面容染上姝色,宛如海棠醉日。
正是此刻,不远处的金波桥上,却有一位公子瞧见她,急着呼唤身边的仆从道:“喻川,你看!可是那日着石榴裙的女郎?”
那唤作喻川的仆从躬身道:“正是!恭喜殿下觅得佳人。”
“你快去问问,是哪家女郎……”二皇子催促道,还不忘交代,“切记,不要唐突了人家。”
如今身边没有其他内侍,只有几个呆头侍卫,喻公公只好领命亲自跑这一趟。
不过几步路,就在喻公公即将走到车架前时,却被两位健壮的郎君拦住了去路。
“喻公公,”那郎君竟是认得他,从腰间取出金鳞卫的令牌,“太子殿下有令,无要事不可靠近太子妃娘娘。”
喻公公倏尔一惊,他几乎要立刻抬头望向四处轩窗,看看太子殿下是否就在此处了。但他只是咬紧了牙关,躬身赔笑道:“遵太子谕。”
二皇子瞧着喻公公被两个大汉一拦,又退了回来,问道:“那是哪家女郎,你可探听到?怎么又折返回来?”
喻公公躬身垂首:“禀殿下,金鳞卫拦下奴婢,告知……那是太子妃娘娘。”太子与柔安县主尚未大婚,那郎君说话却是张狂,只怕是左金麟卫的人。
一时静极,喻公公不敢想二皇子此刻心境。
须臾,才听得一句:“罢了,回宫。”
喻公公这才直起身。
只见漫天金晖已散去,金波桥下的逦河水映着桥岸边酒家的星点华灯,再映不明二皇子沉郁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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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公听了金麟卫来报,回到窗边桌前:“殿下,方才是二殿下派人想要接近柔安县主。”
太子放下手中的茶盏:“他今日出宫作甚?”
东宫掌左金鳞卫,诸亲卫、仪仗皆从此出。有时他们对皇城诸事的掌控,并不输给右金鳞卫。
因而此事白公公倒是知晓:“听说是京郊有曲水流觞之文会,今日开了宫门,二殿下一早便做文士打扮前往。”
太子嗤笑了一声。
荣谌当年也曾匿去身份参加过玉京的文会,遇到过几回沽名钓誉之徒。白公公只当太子又想起往事,说道:“今年没有开科,倒是没有各地举子上京,想来文会雅集也不够精彩。”
“二哥所图不止于此,”太子饮罢茶,起身道,“回宫罢。”
白公公跟在身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殿下,您为何每次出宫都不肯现身与县主相见?”
太子停步,转身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