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申得意地挺起胸膛,便听姜留道,“所以,你爹是靠着你爷爷的关系入仕的,那他入仕几年,现在几品官?”
刘申道,“我父亲入仕七年,现任‘户部’郎中。”
刘申着重强调了户部二字,好让姜留明白自己父亲的厉害,户部是肥水衙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姜留张开小嘴儿哦了一声,然后道,“我父亲以科举二甲第一名入仕还不满一年,已是从五指挥使了。”
刘申被姜留堵得说不出话来,小脸都憋红了。姜留冷哼一声,又道,“我爹走到这一步,靠得是真本事。刘公子,你爹靠邑江侯世子的身份入仕,你就不能了吧?”
邑江侯府的爵位是靠着刘承的祖父救过先帝得的恩封,只能传三代。所以就算刘承承爵之后,刘申也成不了邑江侯世子。这是刘申的痛点,被姜留当面揭开,刘申暴怒,“我靠自己的本事!别以为你爹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他运气好又使见不得人的阴损手段,根本中不了二甲第一名!”
姜留绷着小脸,分毫不让,“我爹的二甲第一名是万岁钦点的,来得堂堂正正!你考自己的什么本事?推倒架子把比你有本事的人都砸死吗?”
“哈哈哈——”
围观的人都知道刘申在西市舜和记派人推倒木架,用石头砸姜留和江凌之事,姜留这么一提,大伙都笑了。
不只围观的人笑,秦成碧也乐不可支,丝毫不给刘申留面子。
气得满脸通红的刘申怒吼道,“姜六!”
“怎么?”姜留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想跟我比本事?”
“比!”秦成碧立刻起哄。
冯良晨也怂恿道,“刘申,跟她比!”
见刘申眼睛转动在想坏主意,姜留哼了一声钻出车厢站直,手中的铁木棍往身边一戳。
“哗——”
见姜留亮出了比她还高一大截的木棍,围观百姓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丈,亮出了场子,摩拳擦掌准备观战。
站在马车上的姜留平视坐在马背上的刘申,杀气腾腾地喝道,“来!”
姜留年纪不大个不高,但她一棍扫倒一座房的战绩令刘申胆怯,他握紧马缰绳,冷声道,“好男不跟女斗!”
他这话一出,四周便响起嘘声一片,秦成碧等人觉得刘申坠了他们的面子,但却无人敢与姜留对视。因为他们跟姜留打,无论输赢都丢人。
“不打?那本姑娘还有要事,各位就此别过。”姜留一抱拳,示意他们让路。
待姜家的马车过去后,秦成碧气得用马鞭子指着刘申,骂道,“还说去打江凌,连比你矮半截的姜六你都不敢动!滚,别跟着小爷,小爷嫌你丢人现眼!”
刘申不敢反驳,握紧缰绳不动。
秦成碧冷哼一声,扬鞭催马向前奔去,路上的百姓慌忙闪躲,鸡飞狗跳。
秦成碧在气头上,若将他引到江凌面前,绝对够江凌受的。郎争骑马赶上,笑道,“刘申说得也对,好男不跟女斗,咱们要打也得跟江凌打,公子爷,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状元街?”
郎超未参加科举之前,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蒋锦宗带他们父子去秦相府拜见时,郎超以奴自称,郎争跟随父亲,在秦家人面前称奴。
秦成碧却骂道,“你们连姜六都打不过,还想打江凌?滚!小爷要出城!”
听闻秦成碧四人抛下刘申出了城,姜留点头,“先去雪霞晚,再去牛马市。”
姜留在雪霞晚选了两样铺子里的上等香粉,命人包好,派人送去太仆寺少卿黄锦家,送给他的夫人,算是谢过黄锦出手救治得胜的谢礼。随后便打算去牛马市转悠,为得胜选马能吃的药草等物。
谁知她还没到牛马市,便听街上的百姓纷纷议论:她爹奉召入宫面圣了。
姜留……
昨晚万岁才派人入府给父亲治伤,今日又召他入宫,这圣宠有点过了,这样会招人恨吧?
姜二爷也抱着同样的忐忑心思,进入了宣德殿,“臣姜枫,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和帝温和道,“爱卿有伤在身,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多谢万岁。”姜二爷站起身。
景和帝又问道,“卿的伤可好些了?”
“多亏万岁让关大人给臣治伤,臣已无大碍,不会耽误查案、做事,请您放心。”吊着一只胳膊的姜二爷抬起受伤的脸,见他左额头、颧骨被擦伤了铜钱大小的两块,左脸被划了两寸长的一道血痕,景和帝、杨奉、孔风阁的心思却大不相同。
孔风阁:不是说姜二毁容了么,怎就这点伤?
杨奉:万岁的私库里有一个于阗进贡的半边脸金面具,他要不要提醒万岁一声,赐给姜枫?
景和帝:姜卿伤成这样还去衙门做事,若我大周官员都能有他一半勤勉,天下何愁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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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马,还是马夫?
景和帝听姜枫讲罢事情经过,凝眸沉思片刻,才问道,“关于那些被埋的人,卿可知道些什么?”
这个……背负府尹大人派下的艰巨任务进宫的姜二爷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便听万岁又道,“朕想听你说,不是张文江。”
“咳,咳……”姜二爷被万岁这句话吓得咳嗽两声,头皮阵阵发麻,请罪道,“请万岁息怒,张大人是怕臣不识大体,才叮嘱了臣几句,臣……臣……”
他们个个识大体,每句话都滴水不露,一举一动都中规中矩,景和帝看得得乏了,听得倦了,所以听到冯现安和李增奎各执一词后,他才叫姜枫进宫,想听听他怎么说。
姜二爷吭哧两声,便如实道,“万岁,被埋在右羽林卫大营南营门内中的那些人,是去年正月十六一大早到的康安西城外。有一西城衙门差官瞧见了,恐他们入西城添乱,便将此事报知了微臣。不过,还没等臣派人出城查看,便听说他们被守城的朗超将军带走了。臣便托人去右羽林卫中打听,想讨他们去臣的庄子开荒种粮。谁知第二日,臣就听说那些人都被朗将军活埋了……”
景和帝龙目圆睁,“活埋?!”
姜二爷被吓了一跳,跪败道,“万岁息怒,臣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
若非宫女、太监和侍卫都被赶了出去,此时定会跪倒一片,跟着姜二爷一起恳请万岁息怒,而此时安静的大殿内,只有景和帝粗重的呼吸声。
宫中派出的密探得到的消息是那些人被埋了,但却没有被活埋这一说。杨奉知道自己该信密探,但此时他却无端相信姜枫的话。杨奉的目光落在姜枫头顶不断颤动的乌纱帽翅上,想知道他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不过,景和帝没有追问姜枫消息的来源,而是压着怒火道,“继续说。”
继续说什么?说周其武觉得那些人来自肃州,说康安城中还有一个侥幸逃脱的难民?这些说不得啊。姜二爷只得继续道,“再然后,臣就听说那些人是契丹探子,郎超立了军功,被封为明威将军。”
半晌,景和帝又问道,“那是些什么人,你为何想让他们去开荒?”
“因臣听差官说他们不是京畿口音,有老有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就以为他们是从外地逃荒来的难民……臣知罪,请万岁责罚。”姜二爷越说声音越小。
按大周律令,百姓擅离户籍所在地是有罪的,当被押送回原籍再行发落。但实际上,地方官员抓到没有官凭路引的难民很少会大费周章将其送回,而是直接留在当地充作苦役。姜二爷知道郎超不是好东西,觉得那些人被他抓取充作苦役,也不知能活下几个,还不如都拉去姜家庄给自己开荒种田,这样自己能省去工钱,他们也能吃口饱饭。
景和帝垂眸,半晌才道,“姜卿。”
“臣在。”姜二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知,景和帝却问道,“你可去过御马坊,觉得里边养的马匹如何?”
太仆寺除了每年轮流检查外地养马坊与养马监,还直接管着京畿的三处养马坊。皇宫北面山中的御马坊里养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马!孔风阁不由自主地转头,万岁莫不是要赐姜枫御马吧?
这……
杨奉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去年外场殿试时,万岁就曾说过姜枫吃了马匹的亏。
姜二爷眸子亮了,立刻回道,“回万岁,臣去过御马坊,里边的马每一匹都养得膘肥体壮。臣……臣……”
“卿如何?”景和帝问道。
“不敢瞒万岁,臣今天早上就想去求太仆寺的黄大人,看他能不能将御马坊经验老道的马官借臣一段时日,帮臣照看臣府中受伤的马匹。臣早上出府前马厩看了一眼,看到臣的马正在掉眼泪,臣……臣……心里难受得紧。”见得胜那样,姜二爷是真难受,声音里都带着不忍,杨奉和孔风阁却听得十分无语。
这厮是真傻,还是装傻?
“姜爱卿。”
“臣在。”姜二爷抬起受伤的脸,眼巴巴地望着景和帝。
景和帝顿了顿,才道,“爱卿不必去求黄卿,派人去御马坊领一马官回府便可。”
眼见着,姜二爷的脸就亮了起来,“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借你个马夫就是隆恩了?孔风阁暗暗摇头。
杨奉发现,万岁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嘴角亦有了笑纹,便也跟着笑了,姜枫……了不得啊。
景和帝又道,“卿本月不必再回衙门做事,先在府中将伤养好再说。”
姜二爷其实觉得自己伤得不重,但他立刻欢欢喜喜地领了万岁的好意,开开心心地走了。
孔风阁见他虽吊着一个胳膊,背影却透着轻快,便感叹道,“万岁,姜大人对马有情有义,实在难能可贵。”
不会说话就别说!杨奉扫了孔风阁一眼,你这话是想赞扬姜枫,还是想暗讽想赐御马给姜枫的万岁喜新厌旧、无情无义?
景和帝没理会孔风阁,他站起身在殿内慢慢踱了几圈,才停住吩咐道,“宣杜海安、荆吉良、李增奎。”
“是。”杨奉领命。
还不待杨奉走出大殿,景和帝又添了一句:“将张文江也叫来吧。”
“是。”
姜二爷吊着胳膊,满面春风地走出宫门,吩咐姜宝去御马坊挑马官。监门卫副将忍不住问,“大人挑马官作甚?”
“我向万岁借了御马坊的马官回府,替我照看受伤的马匹。”
待姜二爷走后,关于他虽然容颜受损却圣宠更浓的消息,从宫门口飞向康安城的角角落落,令人啧啧称奇。
姜二爷照例先回了京兆府,一五一十地将万岁问了什么、自己答了什么讲了一遍。
张文江听完,额头冒出了冷汗,还不等他再问什么,宫中的传旨太监就到了。
这下,张文江的脸都吓白了。
姜枫低声道,“大人?”
张文江抬眸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脸,定了定神,道,“万岁既准你回府养伤,你便回吧,本月不可再迈出大门一步。”
“是。大人您?”姜枫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我没你的好命!我得进宫挨骂!张文江甩袖,向衙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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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5章 榜下捉婿
姜二爷溜溜达达地回了自己的衙门,叫过众人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便又溜溜达达地往外走,一路在西城百姓的问候和祝福声中返回姜府。
姜老夫人听说万岁让儿子回府养伤,感动万分,“有此明君,大周万幸,臣民万幸。”
您说错了,是我爹万幸,已经回府的姜留默默道。
“这段日子你哪也不准去,就在家里好好养伤。”姜老夫人又道。
姜二爷凑近了些,挨着母亲坐下,轻声笑道,“难得空闲,儿哪也不去,天天陪着您,娘可不准嫌儿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