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幽幽的香气在雨夜格外的明细,太子凑近她轻嗅,语调变得有些哑:“太子妃身上是什么香,闻着好香。”
他又凑近了一些,太子妃顺势扑到他怀里……鸳鸯锦被,红浪翻滚……
与此同时太子府西屋客房内,王晏之迅速穿好夜行衣,交代道:“你自己小心些,丁野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喊他。我去东宫转转,浮乔去陆相府上,若是打草惊蛇你帮忙遮掩一二。”
薛如意点头,王晏之翻出窗外快速消失在雨夜里。
寒夜寂寂,东宫失窃,太子在旖旎的梦中被惊醒。近侍匆匆来报,“殿下,东宫侍卫发现有人去了您寝殿,人没逮住跑了,倒是在截住了窃贼一片衣角。”
近侍把衣角呈上来,边道:“这似乎是皇后瑶华宫的布料。”
“瑶华宫?”
屋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有侍卫匆匆来报,有鬼祟的人影翻墙进了太子府。
这人在东宫转了一圈,又跑来太子府了?
太子眸子转了几转,越来越觉得今日奇怪:像是三皇弟莫名其妙阻扰自己出宫,又是王晏之赖在太子府不走,如今东宫又有窃贼,还往太子府来了?
想到这他立刻披衣起身,匆匆往外走。近侍跟在他身后打伞,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雨夜停在了客房门口。
门内王晏之一身夜行衣还未褪下,门口就传来敲门声以及太子急切的询问声:“子安,府上进了刺客,你们没事吧?”
第78章
门内细细索索, 有穿衣的声音。
门被拉开,王晏之衣裳凌乱的出现在门口,还未开口说话, 又有护卫匆匆来报,东宫走水了。
太子再也顾不得怀疑什么,朝王晏之道:“子安,孤必须进宫一趟, 你好生休息。”
王晏之一把拉住欲走的太子道:“太子府这样乱也不能好好休息了, 我还是回承恩侯府吧。”
若是往日太子定要留上一留,但他现在着急回去,只能道:“今日是孤招待不周, 改日再请你。”说完就匆匆走了。
太子府的侍卫也走了大半, 薛如意跟着王晏之出府, 马车行到拐角处, 她才问:“你去一趟太子府怎得还被人发现了?”
王晏之拿过狐裘斗篷递给她,道:“太子府什么也没找到,我故意放了火, 这叫打草惊蛇。他回去必定会要看最重要的东西有没有损失,方才我抓他时, 在他身上留了虫粉, 改明儿我们带小凤进宫, 去东宫逛逛。”
薛如意又好奇了,“你怎知太子一定会留当年陆相贪污的证据?”
王晏之轻笑:“我从小同他一起长大, 除了先皇后他谁也不信。陆相这么好的把柄送到他手上, 他定然会好好藏起来。”
“那是东宫, 要怎么去, 而且避开一众人耳目去?”
王晏之眉梢微挑:“户部账目是不是国库严重亏空?”
这她倒是听阿爹提过一嘴, 哪里是亏空,江南一带,把明年的赋税都提前征收了,朝廷现下还欠百姓银子呢。
“国库亏空和我们去东宫有什么关系?”
王晏之:“自然没关系,但事在人为,想它有关系也不难。”
薛如意被他绕晕了,乌黑的眼睛盯着他,咬牙道:“能说人话吗?”
王晏之见她真恼了,才分析道:“朝廷亏空,陇西军饷还等着发,除了户部都在找皇上要银子,来年开春也是一大笔银子。国库没有,皇帝又不愿意拿自己的小金库,那只能找朝臣要了。”
“只要有人出面鼓动他,他定然会顺势上坡,大肆操办小皇子满月宴。”
薛如意总算明白了:“我们村有人家没银子娶媳妇也会借故办喜酒收喜钱的,没想到皇帝也想这么干。你是想趁着小皇子满月宴,宫里人多手杂去东宫找证据?”到时太子太子妃都会出席,所有人目光都盯着小皇子,不会去注意东宫。
王晏之点头。
薛如意又问:“那你要出面鼓动皇帝?”
“承恩侯府不涉党派,这种事我自然不去。”王晏之撇嘴道,“这种枪把子,自然是三皇子和镇南王来。”
薛如意又不理解了:“三皇子会听你的?”
王晏之晒笑:“皇后生了小皇子,若是皇帝大办,太子与皇后势必会生出嫌隙。这么好离间的机会,三皇子和镇南王怎么会错过。”
薛如意将信将疑:“那你去同三皇子说。”她对朝廷局势不是很明白,听得一知半解。在她看来,要是小皇子举办满月宴,三皇子和镇南王肯定也要掏银子的,傻子才会掏银子吧。
反正她不会。
“自然我去说。”
次日,他先入了宫,嘉佑帝正烦着呢,瞧见他过来眉头也没松开过。
王晏之和皇帝叙了会儿话,才试探着问:“皇上可是为了户部的事烦恼?”
嘉佑帝挑眉:“晏之如何知晓?”
王晏之道:“岳父在户部任职,我有陪如意去送过几次宵夜,听户部的大人提起朝廷亏空严重。”
嘉佑帝叹了口气:“朕也尽力了,但天启地广,不是那边洪灾就是这边旱灾。时不时还有羌人来犯,哪哪都要银子。朝廷亏空已久,越补越漏,三年前陇西之战你还病重,应该不知道。军饷被贪没,不可能一点都不补啊,又出了不少银子抚恤遗孤,朕的私库都动用了,实在是伤不起。”
军士是朝廷立根之本,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倒是有听说过一些。”王晏之一直低垂的眉眼微微抬起,看向嘉佑帝:“臣倒是有一法可解些许国库亏空。”
嘉佑帝来了兴趣问:“什么法子。”
“上京官员多数富贵,世家大族积累的财富加起来都可抵几个国库了,只要他们出银子定可解国库亏空之急。”
嘉佑帝眸子亮了亮:“要如何让他们出?”
“帮小皇子办洗三宴、满月宴,之后还有百日宴、周岁宴。不够还有皇上的寿宴、太后寿宴、皇后寿宴、有宴必办,大宴群臣,桌子都摆上,酒水简单一些便好,官员及其内眷总要送礼的。”
嘉佑帝豁然开朗,指着他笑了许久,终于又道:“朕提出来,官员会不会觉得朕太那个……”他挑眉。
王晏之也跟着挑眉,忽而也笑了:“皇上不必提,三皇子明日早朝肯定会提。”
嘉佑帝:“你确定?”
王晏之:“确定。”他眉目柔和,只是浅浅的点头,就有让人信服的本事。
“好,若是国库亏空危机解了,朕赏你一个官做做。”
王晏之推脱道:“官就不必了,要不皇上赐京郊一块地给臣?”
皇帝正高兴,自然他说什么都好。
乐呵呵的道:“晏之,还是你聪明,甚得朕心。”
等人出了清心殿,陈公公低眉顺眼的问:“皇上,此举会不会招来朝臣的不满啊?”
嘉佑帝眉目微凛,哼笑出声:“不满还敢说出来不成?不说朕自然当作不知道,目的达到就成。”说了他也会当作听不见。
陈公公头埋得更低,忍不住感叹:这王世子倒是学坏了。
王晏之从皇宫出来,正巧碰到同样从玉芙宫出来的三皇子。他头一次先打了招呼,问:“三皇子这是去瞧贵妃娘娘了?”
三皇子白他一眼,气冲冲道:“废话,本王母妃受了天大的委屈,能不去瞧瞧。”他说完上下打量王晏之两眼,压低声音问:“那个找得如何了?”
王晏之摇头:“昨日没收获,不过方才见过皇上倒是想到一法可以给贵妃娘娘出出气。”
三皇子狐疑的瞧他:“什么法子?”
他四下看了看,道:“明日你和镇南王可在朝廷上鼓动皇上给小皇子大肆操办满月宴。只要皇上办了,皇后与太子势必会离心,你们的目的不是更近一步?”
三皇子思虑一番:镇南王府也不是没银子,花一些银子就能离间皇后太子,值。
第二日,三皇子和镇南王在朝堂上主张给小皇子办满月宴。小皇子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破腹出的祥瑞之子,先前因早产的缘故洗三礼也没办,正好趁年底举办个盛大的满月宴。
朝臣自然没有不说好的,太子面上也没表现出任何不适。
嘉佑帝老眼微眯,很是高兴,大声宣布:“为了给小皇子祈福,朕决定大赦天下,在宫中为小皇子举办盛大宴席,所有官员必须到场,都记得给三皇子送福啊。”
送福?怎么送?
自然是拿金银玉帛。
皇帝都为了小皇子大赦天下,足可见对小皇子的重视,不仅要送还不能轻了。众臣虽然知道国库亏空的事,但谁也不敢往那方面想,也不敢不送礼。
十二月初七,小皇子满月。申时末,上京城大小官员及家眷都开始准备行头,去宫中参加满月宴。
承恩侯府二房和老太太沉寂了许久,难得高兴一回。老太太在云涟县主的搀扶下往外走,刚到前院就瞧见薛如意,脸上的笑立刻收了,嘴里嘀咕两声也没敢让她听见。
倒是云涟县主把薛如意上下打量,笑吟吟的问:“如意如今也是县主了,怎么穿得这样朴素,头上也不簪个簪子。”
薛如意瞧瞧盛装打扮的云涟县主,弯着眼笑了:“二婶还有这么多行头呢,不错。”
云涟县主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又觉得自己装扮没什么不妥,当即道:“没办法,谁让大哥和大嫂都不当事,每次进宫都得我们二房撑门面。不打扮好点,倒是叫外人看轻了侯府去。”
父亲母亲甚少去宫宴王晏之是知道的,听云涟县主这么说也只是笑笑道:“二婶都穿得这样好,祖母应该把年前打的赤金簪子也戴上,万不能让外人觉得二婶不敬老才是。”
老太太这样一想也是,她先前丢了大脸,又被皇帝斥责。最近也甚少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日子过得有多惨,人老了容貌比不过,自然要在穿戴上多下些功夫。当即命清河把她的首饰盒带上,金簪子,金镯子,金戒指都往身上添。
二房和老太太各自上了马车,沈香雅拉着薛如意问:“真不用母亲给你添一些首饰?”
“不用。”薛如意连连摇头,她可没有给人送银子的习惯。
这俩人去的时候喜气洋洋,回来时指不定怎么哭呢。
马车绕了一些路,在薛府门口等了会儿。薛家几人穿戴整齐出来了,瞧见如意都乐呵呵的打招呼。
薛家人知道这次宴会的目的是什么,薛二和薛父的品级不够,不在受邀之列,自然也不用备礼。周梦洁作为小皇子和皇后的救命恩人被皇后亲自邀请,并允许带家人。
薛家五口只备了一只长命锁,优哉游哉的往皇宫赶。倒是王晏之,亲自备下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重要的是这东西是在文渊阁拿的,没花钱。
薛二瞅瞅那贺礼问:“你只送这个,皇帝会不会不高兴?”
王晏之挑眉:“主意都是我出的,他还想怎样。这一套礼只是送给小皇子的,国库可不归我填。”
薛大心道:这人可真损,若是让人知道今日之事是他想的馊主意,估计会挨揍。
行到皇宫宫门口,薛如意下了马车,一列侍卫在例行检查。瞧见穿着素净的人家还给遣回去了,特意交代打扮隆重点再来。那户官员还以为侍卫是好心提点,千恩万谢回去换行头了。
薛如意侧头问:“我们穿这样会给放行吗?”
“放心。”行到例检处,那侍卫只看了王晏之一眼,立刻恭敬的行礼,“王世子,您来了,您请进。”王晏之那张脸谁不认识啊,更何况陈公公特意交代只要见到他就放行,其余官员只要打扮素净一律遣回去。
就这样,除了薛家一大家子,整个上京城的官员各个穿金戴银,盛装打扮出席天启五皇子的满月宴。
满月宴在长秋殿举办,皇帝还没来前,众官员开始攀谈。家眷瞧见薛家一大家子素净的模样过来攀谈时,到底忍不住笑了两声。
心道:这家人虽然爬的快,到底是乡野出身,比不得他们世家贵族。通身上下连一样好的东西都拿不出手,实在是瞧着寒酸。
这王家二郎也是,病了一回,都看不懂别人眼色吗?还跟着他家世子妃说说笑笑,也不嫌丢人。
而薛家几人看着满殿的官员及家眷,像是在看一个个行走的金库。这金光闪闪的,但凡嘉佑帝不要脸一点,都能把国库塞结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