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瞧见云涟县主和老太太的装扮,薛如意都看乐了。
太后先到长秋殿,一进门就被晃得眯眼,问贴身的嬷嬷:“哎,今个儿是怎么了,小皇子满月,都穿得这样扎眼做什?”一个个连后妃都珠翠满头,环佩叮当,倒显得她这个太后太过素净。
柳嬷嬷道:“不知从哪传出来的,说是小皇子满月,皇上大赦天下前朝后宫同庆。皇帝不喜他人穿得太素净,扰了喜庆的日子,宫门口穿戴不好的官员都被劝了回去,重新穿戴过才肯放行呢。”
太后疑惑:“皇上什么时候对陆家出的皇子这么上心?”皇帝不喜元后,对太子严苛,对这个小皇子不至于突然喜欢。
太后虽是陆家女,但现在的陆相只是旁支,与她也没有多亲厚,不过是相辅相成的关系罢了。
柳嬷嬷摇头:“大概剖腹子有祥瑞一说,皇上才如此欢喜。”
皇帝和小陆皇后终于在众星拱月中姗姗来迟,一进殿,嘉佑帝就被满殿华光闪得心花怒放,好像见到银子在同自己招手。
小陆皇后也很开心,她的皇儿居然受到如此皇上重视,将来一定福禄双全。
皇帝说了两句场面话,乳娘抱着小皇子出来晃荡了一圈,就开始进入献礼环节。皇帝如此重视小皇子,官员表面送的东西自然不少。
等官员送的礼单唱了一遍后,嘉佑帝突然道:“按照规矩,各宫的娘娘都是要给皇子皇女纳福添盆,皇子早产,洗三礼就和满月礼一起办了。从朕开始,万不能小气了,给朕的瑞儿好好纳纳福。”皇帝边说边把自己身上玉佩、宝珠、佛珠、连手上常年戴的玉扳指都褪了下来,丢进早就准备好的‘添盆’里。
末了还摸摸胸口袖带,大声道:“万不可以遗漏了,都给瑞儿添上。”众臣和后妃看得目瞪口呆,皇后和太后眼都看直了。
三皇子惊诧一秒,又看了看不远处通身素净的薛家人两眼,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个宫妃走到‘添盆’面前,放了一对镯子,刚想走,皇帝就蹙眉道:“怎得这样少,这是不想给朕的瑞儿纳福?穆嫔是吧,降成美人吧。”
穆嫔吓得赶紧把身上能褪下来首饰全褪进了‘添盆’里,连耳朵上的一对耳环都生生拽了下来,连连求皇帝收回成命。
嘉佑帝不要脸的道:“哎,早这样不就好了,朕的瑞儿值最好的。”
这样恐喝下来,所有的后妃都把身上手上戴的东西褪得干干净净,没一会儿‘添盆’里就堆满了。正当一众官员家眷窃喜时,皇帝又命人抬了个‘添盆’来,乐呵呵的道:“瑞儿的福气自然是越过越好。”
这这这是明目张胆的抢钱吧。
要不是皇帝老子办的满月宴,众人当场就掀桌子走人了。
眼看‘添盆’往下面来了,一众打扮的金光灿灿的家眷欲哭无泪。
前头镇南王就差把自己束发的玉冠给拆了,看向自己外孙三皇子的眼神都能扎人了:妮玛,这是给太子找不自在还是在挖他的肉啊。他今日可是带了最贵的墨玉腰带和紫金玉冠。
三皇子边抠靴子上的翡翠边狠狠的剐着一旁淡然浅笑的王晏之:妈的,一看就是知道内幕,好歹是合作关系,居然不提前透露一下,害得他把最喜爱的翡翠玛瑙麒麟靴给穿来了。
抠了眼珠的麒麟还叫什么麒麟?
王二三终究是王二三,根底都病透了。
比起三皇子的愤恨,二房的云涟县主和老太太都想呕血了。她们戴的是全部家当,被薛如意那货坑了几次再被皇上坑,真的没钱了。
老太太看王晏之的眼神都带刺了,柱着龙头杖的手在发抖:她的好孙儿啊,故意坑她,临走还劝她带上家当。
刚镶好玉石的龙头杖又得抠下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趁着‘添盆’还没到这,云涟县主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薛如意:“你是不是故意的?”出门前故意用激将法,瞧她们一家穿这么素净应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薛如意目视前方,很大方的承认:“是。”就是故意的。
云涟县主气得摇晃,头上的金步摇跟着晃荡,晃得她想晕倒。云涟县主和老太太赶紧把头上的簪子往下拔,想藏在桌子下,端庄跪坐的薛如意突然开口:“你们藏了什么,我可看着,待会我直接告诉皇上。”
云涟县主、老太太:噗,吐血。
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王沅枳气道:“弟妹,你怎么能这样!”
薛如意依旧目不斜视:“方才你藏了个金猪在靴子里,别以为我没瞧见。”
王沅枳:“……”他恨恨的脱鞋把金猪倒了出来,“你狠。”
这堂弟夫妻俩当真是心狠。
‘添盆’终于到了承恩侯府,二房的人和老太太稀里哗啦倒了一堆,皇帝高兴道:“不错,承恩侯府是个识大体的。”
二房的人气得咬牙:他们出银子,承恩侯倒是当了好名声。
其余官员:摔,突然发现皇帝好不要脸。
有脑袋转得快的官员已经猜出皇帝打什么主意了,只道这缺德的主意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是哪个缺了德的玩意想出来。
轮到王晏之和薛家,掏来掏去只掏出一套笔墨纸砚和一枚长命锁。
方才还嘲讽薛家的人此刻都羡慕坏了:还是乡野来的好,连发带都不带多余的。
面对不要脸只有穷能打败啊。
等所有人都重新落座后,已经两手空空,穷得只剩下身上衣裳。除了薛家,所有人大臣面色都出奇的僵硬,笑得都勉强。上首的皇帝眼睛都笑没了,吩咐陈公公把小皇子的纳福‘添盆’给抬下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当被抬走,闷着一口气郁结在胸口。
偏偏嘉佑帝还举杯道:“今日朕高兴,诸位爱卿也高兴。来,让我们举杯同庆。”
淦!
高兴的只有皇帝自己吧。
特么无耻。
皇帝一口气干了,其余人心里虽然郁闷,但皇帝干了,再气也得干啊。于是众人纷纷把面前的酒干掉,刚放下酒杯就听得咚的一声巨响。
坐在中间的承恩侯王世子突然扑倒在桌上,酒菜晒了一地。方才还高兴的嘉佑帝惊得站了起来,急声询问:“晏之怎么了?”
薛如意立刻站起来回话:“回皇上,夫君身子不好,不甚酒力,醉了。”
众人:特么逗他们吧,从前怎么没听说过承恩侯世子一杯倒?
嘉佑帝松了口气,道:“那薛县主先扶晏之去偏殿休息,等宴会散后再回去。陈奎,让人去煮碗醒酒汤过去。”
陈公公立马点头,让两个太监帮忙薛如意把人扶走。
一众官员和家眷都看着,恨不得一杯倒的是自己:心里太难受了。
但一看桌上的酒席就更难受了:为什么是全素?
难道花了巨资的他们只配吃素吗!
嘉佑帝笑道:“既然是给瑞儿祈福,自然要吃素才有诚意。”不得不说脸皮厚一次就有第二次。
众人只得拼命喝酒。
席间,太子走到皇后面前,递上了一只崭新的锦盒,恭敬道:“听闻母妃镯子磕坏了很是心疼,孤又命人给母妃寻了一只,母妃瞧瞧喜不喜欢?”
陆皇后打开那锦盒,与先前一模一样的白玉血镯安静的躺在绒布上。她内心起伏,目光定定的落到太子身上,温声道:“太子有心了。”
太子一如既往的温和,又从太子妃手里接过一个更为精巧的盒子,道:“先前是给皇弟纳福的,这个是孤特意给皇弟制作的一对吉祥镯。”
那锦盒里放着一对雕莲花梵文的银镯子,活口处还坠着一只金铃铛,看上去很是可爱。
陆皇后却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太子送瑞儿镯子什么意思?这镯子不会也有什么问题吧。
人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对方做什么都值得怀疑。
太子诚恳道:“希望皇弟能带着孤送给他的镯子平安长大。”
陆皇后手上的锦盒猛然掉落,刚到手的白玉血镯又碎了,空气里立刻弥漫上一股奇异的香,却被满殿浓烈的酒气给掩盖了过去。
但陆皇后就是闻到了。
她盯着太子的眼神渐渐冰冷。
薛夫人果然没说错:太子就是想毒害她和瑞儿。
陆皇后目光转到周梦洁身上,而周梦洁却没看她,正侧头问薛二:“你去瞧瞧你妹妹那边。”
薛二点头,起身往殿外走,寻了个宫婢问薛如意和王晏之去哪了。宫婢直接领了人过去,他走到偏殿左手第三间门口时就恰好碰见薛如意从房间里出来。
薛二问:“他睡下了?”
薛如意点头:“嗯,刚换了衣裳睡过去了,二哥陪我在门口守一会儿,省得有不长眼的来打扰我夫君。”
宫婢搬来凳子给兄妹二人坐下,俩人就坐在门口聊起了天。
一众宫婢太监互相看了一眼,也没上去打扰。
很快,回廊上又有人往这边过来,那人不耐烦朝宫婢挥手:“给本王走远一些。”
宫婢互看两眼,又瞧了眼薛家兄妹,即便担心还是乖乖的往远处走去,然后远远的瞧着这边。
薛如意和薛二站了起来,和满面怒气的三皇子对上。
“王晏之呢,让那王八蛋出来。”
薛如意眯眼:“三皇子没事找事是不是?不想合作了?”
三皇子盛怒的表情维持三秒,在薛如意的逼视下忽而软了下来,走近两步,语气带了指责:“有你们这样合作的吗?父皇打算抢钱你们也不提一个醒。”他抬起自己的麒麟靴给兄妹二人看,“这像话吗,这是本王最喜欢的,抠成这样像话吗?”
薛二憋笑,薛如意眼神没敢落在那靴子上,抬头看天,“你上墙,我们搭梯,不是你乐意的吗?三皇子爱穿什么,我们可不敢比划。”
“你!”三皇子气得肝疼。
“我们双方是合作,不能好处没捞到光受伤吧。”
薛二不赞同的摇头:“三皇子这话说的,你的好处还在后头呢。更何况我家也送了礼的,也亏了。”
三皇子:还有脸说亏了,一家人五张嘴,一个长命锁吃也吃回来了。
“本王不管,你让王晏之出来说清楚,今后还要这样坑人本王是绝对不放过他的。”
他往前,薛如意横眉:“找打是不是?”
三皇子撸袖:“当本王怕你啊。”
这薛家人和王二三太坑了,和他们合作只怕太费盟友,一般人伤不起,不打一顿还以为他暴脾气是吃素的。
双方推搡起来,薛家兄妹向来是吃不得亏的,摁着三皇子就打,丝毫不手软。远远围观的宫婢和太监下了一跳,赶紧过来拉人,一时间偏殿房门口鸡飞狗跳,惨叫连连。
千秋殿的方向突然吵吵嚷嚷,间或夹杂着女眷的惊叫声。薛二耳尖,抽空抬头问:“所如意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薛如意:“管他什么,先打了再说。”
三皇子伸手挡脸,手背背背的狠狠挠了一下。黝黑的皮肉上立刻划出一道口子,他龇牙吸气,大骂道:“薛如意,你属猫的吗,打人就打人,还挠?”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晕晕沉沉的王晏之从里面晃了出来,瞧见地上打成一团的三人,连忙伸手去拉,却因为还晕着,连踩了三皇子好几脚。
三皇子吱哇惨叫,忽然发现揍他的薛家兄妹不动。他气愤的爬起来就去揪薛二的衣领子,身后突然传来嘉佑帝的怒喝:“老三,你想干嘛?”
三皇子吓得手抖,回头就见皇帝带着一大群后妃、臣子、命妇还有御林军站在他身后。
当先的太子道:“刚才有人贼人擅闯东宫,东宫侍卫划伤了他手背,其余人已经查验过,只剩下你们这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