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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外的洛阳皇城中,萧晏在颓废了大半年后,终于在阳春点金的三月里,重开府门,重新上朝参政。
所论第一事,便是请求前往安西之地。
原因有二,一公一私。
公者,那处刺史上奏,去岁九月同回纥开战时,粮草有误。
兵部掌管战事后勤,如此上奏粮草有误,便等于直言萧晏之过。如此,他遂亲自前往调查。
私事,便是关于他的病,道是又有了新的草药,正在那处,遂而请求前往。
这便对了,区区粮草有误,运送途中几经周折,人手变动,萧晏最多一个监察不力之过,罪责分层下来,到他身上微乎其微。
当是为那续命之药才是首要之事。
萧明温本想驳了他的请求,便是寻药救命,皇城之中亦有的是人手,劳不到他亲去。
然见他终于肯出府门,又是满目渴求。一双同生母无二的凤眼,仿佛在说,“容儿臣出去散散心。”
遂而,准奏了他的请求。
只加派了一队禁军人手保护他,随他同往。
三月十五,在知晓叶照还活着的两个月后,萧晏起身去了安西。
苏合原是要陪他同往的,然萧晏拒绝了。
他掀帘上车前,回首又嘱咐了一次,“看顾好密室。”
萧晏乃公职出使边地,一路或过驿站,或有官员相待,并不曾完全拒绝,都按寻常一般接受款待。
即便心中再急,他都忍着。
直到过了兰州关卡,方换轻骑,带着林方白和钟如航疾奔安西而去,留车驾继续惑人,转移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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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郊的一座宅院内,霍靖收了兰州城中的飞鸽传书。
道是一切无恙,正常前行。
“怨本座,那日让小妮子逃了,连着母蛊都抢了去。” 应长思是半个月前回得洛阳。
那夜,他追击叶照到一处悬崖绝壁,以慕小小性命相逼,不想被她反将一军,道是“各人生死有命,各扫门前雪。”话落纵身跃下了悬崖。
崖下乃一汪碧潭,他来回寻找了数遍都未果,便返回了洛阳。
“不怪先生。”霍靖看了眼案几上的地图,“若非二月里两处人手被绊住了,加上家父遇刺,这人便该找回来了。”
“时间太巧了,不想巧合。”霍靖又看了眼刚接的讯息,摇头道,“本侯实在不信,萧晏此番是单纯的因公而去。”
“小侯爷的意思是,秦王殿下有了阿照的下落?他怎么可能寻到,况且她如何知晓阿照还活着?”
“直觉。”霍靖叹了口气,“罢了,他已经出了兰州,再往西边没有本侯的人手了。”
“其实,也不是非要寻到阿照。”应长思想起叶照那一身伤,又是跳下悬崖直入水潭,多半九死一生,遂劝道,“苍山派尚有其他能干的弟子,任小侯爷择选。”
霍靖闻言,笑了笑,“本侯寻她不是非要用她,只是不想萧晏寻到她。”
应长思抬眼看他。
“本侯的东西,他占的太多了。”霍靖合了合眼,“无妨,早晚都是本侯的。”
“不扰先生吧,本侯且去听那花魁唱支曲,放松放松!”
话这般说着,却还是不忘回信,让暗子尽可能盯着萧晏车驾。
萧晏是七天日的日暮时分抵达的安西。
安西刺史早已等候许久,接到人也不虚礼多言,只道,“殿下说的那处地方,并无人租下,乃是家主本人住着。倒是往东边第三间,不久前来了位女子。”
“但是,容貌年岁看着又对不上。”
萧晏颔首,“人好吗?可有伤残病痛?”
刺史稍作回忆,“看着还好。”
萧晏点点头,“你们退下吧,本王自己去。”
抵达平康坊时,已经暮色降临。
萧晏翻身下马,按着前世记忆中的路线走去,走到了前世的那间屋子前。
里头人影攒动,欢声笑语。
他退开身来。
对,眼下这屋子还不曾出租。
他往东眺望,提了口气走过去。
东边第三间。
不知是走得太快,还是太慢,正当他走到门口时。
屋内的一盏昏黄豆灯,正好熄灭。
萧晏顿了顿,上前。
抬手敲门,却没有发出声响。
他伸开的五指僵在门上,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害怕。
方才那一记灯灭,好似无声的拒绝,将他隔离在外。
从前世走到今生,走到这般田地。
阿照,她还肯原谅他吗?
不原谅,也没有关系,本就是他的错。
百转千回里,萧晏深吸了口气,终于扣响门扉。
第37章 、晋江首发
三月末的西北边地, 深夜之中,依旧天寒风冽。
眼见即将子时,街道宵禁, 林方白赶了过来。
然而萧晏站在门口, 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方白不敢多话,给萧晏披了袭缎面披风。
萧晏抬了抬手,示意他回去。
转眼,幽深巷子里, 又剩了萧晏一人。
他深吸了口气,屈指再一次扣了三下门,然后停下。
是的,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扣门了。
头一次, 是在两个时辰前,他刚到这、屋里熄灯的时候。
他叩了一回,无人应答。站了片刻,回首四周邻舍, 尚有灯火和人声。
他同自己说,许是隔壁的声音掩了他的敲门声。
于是,他候了片刻, 大概半个时辰, 周遭烛火一家家熄灭。就剩零星几点,很是安静。
萧晏便又敲了一回,不多不少,还是三下。
他退开半步, 理了理衣襟, 候着。然而直到最后一盏灯火黯去, 并未有人来开门。
他心道, 是睡沉了,没听到。
又一想,不该的。
阿照那样好的身手,且不说她一贯睡得浅,便说如今她尚且躲着人,当万万不敢睡实的。是故这个力道的叩门声,定是能听到的。
可她听到了,为何不出来?
无论是逃走,还是应敌,都该是有动静的。
难不成,当真找错了?
李齐云说了,容貌和年龄都对不上。
萧晏望向西边第三间院子,里头长着一颗枣树。
夜色中,尚能看清大树枝叶萋萋的轮廓。
不会错的。
萧晏告诉自己。
一定是她,是她没听到罢了。
这样思来想去,便到了眼下子时时分。
他拢了拢身上披风,等待里头的动静。
月光偏转,风呼啸。
没有任何回应。
晨曦初露,已是一夜过去。
萧晏再一次扣响了门扉,他甚至想直接推门进去。
却到底觉得莽撞,怕扰了她,徒增她气恼。
她宁可假死也要摆脱他,可见是有多么嫌恶他。
叶照离开的这半年里,萧晏按着时间慢慢理清了事情。大抵从他喂她喝下那口化功粉的时候,她便决定要离开了。
那一晚,看着那碗药,她推拒了多少次。
嫌苦,嫌烫,到最后搁在桌上说,“殿下妾身我喝吧。”
她每一次的推拒,分明是给他的一个又一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