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
季凉声音有一些哽咽,她缓缓地把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微微地颤抖:“不要看了……”
许安归走向季凉。
季凉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一阵抑制不住地呜咽之声传来,直击许安归的心房。
现在,他终于知道季凉不肯与他圆房的理由了——她在意自己的背后这些可怖的伤疤被他看见。
她呜咽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羞辱、不甘与心伤。
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完美无瑕的肌肤。
她即便再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的模样,却也害怕像这样,把自己丑陋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你……”许安归欲言又止,他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
季凉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悲伤宛如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让她无法忍住哭声。
这一身伤疤,记载着的,是她的过去。
而她的过去,悲痛到连她自己都想忘记。
她要如何向他人展示?
许安归收敛了气息,缓缓地走向床榻,坐下,指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季凉背后的那些没有被鞭打过的伤疤。
那些凹凸不平的烧伤,是她在八年前在那场大火里留下的,这些伤与那些痛苦的回忆以伤痕的形式镌刻在她的身体上,让她永生不能忘记。
季凉身子微微一缩,却也没有动。
许安归垂眸,眼眸中尽是心疼:“你很在意……我看见你背后的这些伤?”
季凉咬着嘴唇,眼泪缓缓地流下。
没有哪个男子喜欢看到女子身上有这样可怖的疤痕吧?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男子不介意她这幅伤痕累累的身体,她从来不敢奢望爱情。与许安归成婚的这些日子,无论许安归怎么跟她示好,怎么纠缠她,她都不敢真的让许安归认识她,也不敢真的让许安归走近她的心里。
他怎么可能体会她的心情?
因为伤重,季凉连抬起胳膊都做不到,更不要说翻身,把背后的伤疤藏起来了。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委屈。
她也不想自己背后有那么难看的疤痕,可是它就是留在那里,好像时时刻刻地在提醒她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好悲伤。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这幅身躯是什么样的,可是真的让许安归看见的时候,她居然悲伤无法抑制的从眼眶里流出来。
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结束这样的局面。
忽然,季凉感觉到有一缕头发落在她的身后,而后一片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肩膀。
季凉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许安归居然会亲吻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而后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手,缓缓地跨过她的身体,把她轻轻地拢在怀里,他的脸贴在她头上,柔声道:“我记得,我娶你的第二天,就告诉过你,我不在意这些外面的皮囊。你不用难过。我既然娶了你,便不会嫌弃你。我的身子你也看过,上面也有无数伤痕,我俩最多是扯平了。你,不用羞愧。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话宛如一股洪流,不断地冲撞着季凉的心房,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
“很疼吧,这些伤。”许安归轻声问道。
季凉根本不愿意去回想那一夜的火光。
“对不起。”许安归低沉的声音,掺杂着懊悔,在季凉的耳边回响。
那一刻季凉心里的羞辱化作水波,瞬间消散。
她收敛了情绪,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看向许安归:“为何要道歉?”
许安归又一吻落在季凉的额头上:“没有护好你,我很心痛。”
季凉心中微微一动,许安归这句话总归是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件事本就与他没有任何干系,是她选择的结果。
可是他却自责。
因为自责,所以他不躲凌乐那一剑。他想用自己身体的疼痛来偿还她。
季凉缓缓地抬头,看向许安归。
他的脸色惨白,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另外半张绝世无双的脸,居然暗淡无光。
季凉深吸了几口气,平稳了呼吸:“凌乐下手应该有分寸……你的伤找人包扎了吗?”
许安归不答。
季凉看向许安归的肩膀:“你既然知道你身上也到处是伤痕,更应该好好养着才是。不然……以后,总归会吓到其他人……啊!许安归……唔……”
许安归忽然一把把季凉从床上捞起来,根本不管她身上的疼痛,把她按在怀里,封了她的嘴。
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拖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整个身子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好想不断地侵占她。
季凉能感受到许安归的愤怒,可是除了拖住头的那只手用力之外,他另一只手,只是轻轻的搂着她而已。
他不断地索求,舌头在一寸一寸地进入她的牙关。
面对许安归如此凶猛地攻城略地,季凉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牙关一松,居然失守了。
许安归贪婪地肆意妄为,季凉皱着眉,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可不想许安归的嘴居然是如此的柔软与炙热,仿佛可以把她融化一般。她徜徉在一片汪洋之中,天高海阔。顷刻间,又如暴风来临,她被许安归拉入深海,呼吸闭塞。
不到片刻,两人都呼吸沉重,面红耳赤。
许安归意犹未尽地撤离,手却死死地按住季凉的头,用那双黑色的眸子盯着季凉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我没有别的女人,以后也不会有。”
季凉蹙眉,一言不发。
“我只有你。”许安归的目光在季凉的身上往下游走。
季凉立即用胳膊挡住了胸口,另一只手扯来毯子堆在了腰间,侧过头去:“别看了……”
许安归看着季凉惨白的脸,心中隐隐作痛。
这样一个决绝的女子,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要把周围的人算计个遍,包括她自己。
她算计自己的时候,丝毫不顾及他的情绪,这让许安归很烦躁。
许安归蹙眉问道:“你重伤的消息,是你漏给秋薄的?”
季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心思几转之下,她道:“他……愿意帮你了?”
“你明知道他对你的心思,故意把你重伤的消息漏给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憎恨太子,转而帮我成事吗?!”许安归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又开始在胸臆里作祟。
“秋薄,自小没了父母兄弟,了无牵挂。他武功高深,心中有一股正气,不会为了银钱做事,平常的法子很难让他臣服。”季凉说到这里,有些恻隐,她抓着肩膀,“但是他却是一个极其重感情的人,若有人伤了我,他无法手刃那人,必然会心存怨怼。”
“所以这是你第二个目的吗?”许安归没有想到,她想要得居然这么多。
“或许还有第三个目的呢?”季凉看向许安归,“你不也正因为这件事自责吗?‘若是你不顾一切的闯进大理寺,把我救出来,我就不会受如此重的伤了’你心中不是这么想的吗?”
许安归喉咙动了动,没有出声。
季凉看着许安归,凉凉一笑:“这般心境,恐怕以后只多不少。许多事,你不能跟秋薄一般随心所欲。你是皇子,皇子生在皇宫里,皇宫里偏偏最不需要的就是心。你看秋薄,因为重感情,所以在这件事上被我利用。你若如他一般,那便很容易被人抓住软肋。”
季凉缓缓地坐直了身:“在这里,我不希望任何人与事,成为你的弱点……哪怕是我也一样……”
季凉话还没说完,许安归便已经晕倒,直直地砸向季凉。
季凉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许安归,两人就这么一起倒在了床上。
“嘶……”
季凉身后虽然是厚厚地床垫,可与皮肉相比,还是粗糙了许多,这样一撞,疼得季凉倒吸一口冷气。
季凉拿起许安归的手腕把了把:“气血大损……”
她轻叹了一声,艰难地把许安归放平,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查验伤口。
肩膀上的伤确实已经处理过了。
目光继续往下,扫过许安归的身子,如果抛开这些疤痕,许安归的身子还真是诱人。
窄腰之上有微隆起的八块腹肌,倒宽的胸膛周围都是长年累月习武练起的肌肉,再配上这继承了贤妃的绝世容颜。
没有人能抵抗得住他的诱惑。
季凉摸着自己的嘴唇,回味着方才他想占有她的那个吻。
他真的不在意她背后的伤痕,也不在意自己是一个腿有残疾的人,后半辈子会与轮椅相依吗?
季凉望着许安归的脸,心中波澜汹涌。
人或许可以共患难,但绝不能共享福。
安稳的日子过久了,他终究会忘记那些患难与共、难熬的日子。她终有一天会容颜老去,他终有一天会厌倦累赘的自己。
季凉放下手,看着许安归许久,才向后挪了些位置,合上他的衣服,盖住了他的身子。然后在最里面面对着许安归侧卧而憩。
有些念头,在她心里不断地萦绕,让她不安。
*
不知道睡了多久,季凉才听见窗外有鸟儿欢叫的声音。
但是身后疼得厉害,她不想起,只是躺在床上张开了眼睛。目光对上了许安归的目光,顿时把她吓了个清醒。
她立即拉着被子坐了起来,身后伤口疼痛已经比昨天轻了许多。
许安归也跟着坐了起来:“我去给你端药?”
季凉看了看日头:“你……不去上朝了?”
许安归伸手想要去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有没有发热,可是季凉却是条件反射一般,往后又挪了一挪躲开了他的手。
许安归脸上布满了不悦:“陛下让我准备出征,给了我两日的时间安排。”
“哦……”季凉应了一声,向里挪了挪,“让月卿给我把药送来就好了……”
许安归不悦地扬眉,盯着季凉的嘴看。
季凉连忙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把嘴藏在了被子里。许安归似是很满意地起身去把放在桌子上的药端了过来。
搅了搅,吹了吹,送了一勺到季凉的嘴边。
季凉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