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染知道太君后在心虚什么,当年出使大楚,她本就觉得这趟浑水淌不得,万万不能去,可偏偏太君后听信吕家人的话,说什么此次是个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如若能平安归来,她太女的位子将更加稳固。
结果可想而知,她差点被楚国丞相李里扣下来当质子,别说太女之位了,连性命都差点丢在这儿。
太君后得知缘由后十分心虚,佯装生气的将吕家人斥责一番后也就没了后续,让萧染无比心寒。
太君后当时也觉得为难,一面觉得对不起女儿,一面又觉得既然她平安回来了,那就是上天保佑,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至于闹的太难看。
听太君后这么问,萧染开口回击道:“按着父后这话的意思,当年母皇也有可能认错救命恩人了?毕竟当时她重伤在身,认错人也是有可能的。”
太君后脸色严肃,瞪了萧染一眼,“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认错?你娘是我从河边一步一个脚印背回去的,怎么可能会认错。”
“你可别跟你娘似的,回了宫成了太女以后就不想认我这恩情,得亏你皇祖母拎得清,不至于让整个皇家在天下人面前丢了脸,成为那忘恩负义之人。”一想起当年的事,太君后依旧耿耿于怀,至今未能释怀。
萧染的目的就在这儿,听他主动开口说这话,立马顺势说道:“既然如此,父后可千万别跟母皇学,别为难孩儿救命恩人的儿子。”
太君后话赶话的也就说道:“那是自然,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瞧见碧螺朝自己眨巴眼睛,太君后再看萧染神色愉快的垂眸喝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下了套。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收回来也不太可能。一时间太君后只能梗着脖子不高兴的干喝茶。
楚子栎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嘴里就在不开心的嘟囔着什么,反手挠着后背,哼哼唧唧的。
盛夏跟暮春进门后瞧见太君后,率先朝他跟萧染行礼。盛夏抬手去扯直挺挺站在殿内的楚子栎,小声提醒说:“殿下,行礼。”
这些日子来楚子栎看见萧染就没朝她行过礼,闻言不由满脸茫然不解的看着盛夏。
太君后打量着站在殿内的楚子栎,一眼就觉得这孩子长的不好看,别说不像个皇子了,瞧他那面黄肌瘦的样儿,连个富家公子都不像。
这么个长的跟乞丐一样的孩子,该不会是皇帝故意找来糊弄他的?
太君后本以为前朝皇子得是个妖孽模样才对,毕竟自己还没回宫就听人说,皇帝把一个前朝皇子搁在了坤宁宫的琴嫣殿里住着,这像什么话,那可是留给未来君后住的地方。
因着这个原因,太君后才朝楚子栎发难,早知道长成这样,他还担心个什么。
萧染摆手,示意楚子栎不用行礼,瞧着跟猴一样抓耳挠腮不安生的人,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太阳咬我。”楚子栎挠着发痒的后背跟鬓角,重复着哼唧道:“太阳咬我。”
“什么咬你?”不止萧染没听明白,就连太君后也没听懂。
盛夏赶紧解释道:“回太君后跟陛下,是子栎殿下出了汗觉得后背痒,这才说是太阳咬他。”
今个中午虽然外头有些暖和,可殿内还是比较阴凉,念着楚子栎不往外面跑,盛夏给他穿的就有些厚。
刚才青衣着人来传楚子栎过来,盛夏怕耽误了时间,也没给他重新换衣服。
这一路走来,楚子栎身上出了汗,就觉得像是头顶的太阳在咬他,气的在路上就要脱衣服把咬他的太阳给捉出来。
太君后不解的看向萧染,脱口而出,“这孩子是不是这儿有病?”说着抬手指了指脑袋。
“父后。”萧染皱眉开口打断太君后的话。
楚子栎像是听明白了一样,楞楞的看了太君后一眼,也不扯衣服了,而是低头耸肩抠手指,委屈的吸溜着鼻子小声抽噎。
太君后一下子愧疚了,抬手招楚子栎过来,端起茶几上的果盘哄他,“好孩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来吃块果
子消消气。”
楚子栎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顿时又笑嘻嘻的伸出两只手在衣服上蹭了一下,双管齐下的从盘子里拿了两块糕点,一手一个吃起来,脸颊鼓鼓的说:“好次。”
瞧着行为举止跟个三四岁的孩子一样。
就这样的皇子,莫说暂时住在坤宁宫了,就是常驻在那儿,也不是个威胁。皇帝除非眼瞎,才能放弃大好的美人不要,要个宛如幼儿的傻子。
太君后心里头的石头落了地,笑着朝皇帝开口,“听说他现在搁坤宁宫住着呢?不如让他住我这儿得了,正好跟你小侄儿作个伴。”
他嘴里的小侄儿就是吕家小霸王,年前刚满五岁的吕青庭。
萧染脸色微沉,看来太君后不是要给吕青庭找个伴,而是想借机将坤宁宫空出来。
太君后父爱泛滥,非要将楚子栎留下来,“先住个两日看看,若是不习惯再搬回去就是了。”
说话间从内殿走出来一个双手揉脸睡眼惺忪的小男孩,萧染抬眸去看,正是刚睡醒的吕青庭。
“乖乖,睡醒了?”太君后瞧见吕青庭过来,起身将人抱了起来,搁在腿上坐着,端起旁边自己的茶盏,问他,“渴不渴?”
吕青庭头歪在太君后颈窝里,脸搁在他肩膀上磨蹭,这么亲昵的举动,惹的太君后满脸笑意,说他,“小淘气,刚睡醒就这么磨人。”
楚子栎看着这爷俩的友爱互动,默默的啃着手里的糕点。
啧啧,心道没看出来啊,萧染表面上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道背地里连儿子都这么大了!
这孩子瞧着不过四五岁,除了亲孙子,还有谁家孩子能睡在宫里,还被太君后这么抱着?
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可不得是亲孙子么。
“乖乖,还记得你表姑姑吗?给表姑姑问好。”太君后话音刚落,楚子栎就睁圆眼睛被糕点噎住了。
表,表姑姑?
两人不是母子,而是表亲?
楚子栎长见识了。
盛夏赶紧过来给楚子栎顺背,暮春将一旁的茶盏给他端过来。
作为一个看热闹的外人,楚子栎这动静着实有些大了,引的吕青庭朝他看过来,小手指着他问,“皇爷爷,这个丑八怪是谁?”
楚子栎气的咬茶盏。
“不能这样没规矩。”太君后的话听起来像是责备,声音却很温柔,“按辈分说,这是你子栎叔叔,皇爷爷准备留他跟咱们一起住,乖乖你说可好?”
今年不过才十四的楚子栎莫名晋升成了叔叔辈,一时间捧着茶盏有些接受不了。
吕青庭人精似的看了太君后一眼,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想把楚子栎留在这儿,眼睛转了一圈,声音清脆的说道:“好啊,青庭肯定会跟叔叔相处愉快的。”
瞧见他这幅懂事模样,太君后欣慰极了,连声夸奖,“咱们乖乖最懂事了。”
太君后看向从吕青庭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的萧染,问道:“皇帝你看如何?”
萧染迟疑了一下,看向楚子栎,楚子栎捧着茶盏朝她歪头笑,嘴角还沾着果子碎屑,瞧着格外的傻气。
“好,那就先住着看。”萧染点头同意。
从太君后那里出来后,青衣不放心的朝身后看,低声询问,“陛下,将子栎殿下放在这儿妥当吗?”
青庭殿下不得将他给活吃了。
萧染眉头微皱,但却没做过多评价,只是着人注意着,吩咐说一旦有事立马过来禀报。
萧染本以为第一夜应该风平浪静才是,谁知道刚用膳,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两位殿下在饭桌上打起来了。
青衣抽了一口气,正打算跟萧染一起过去给楚子栎撑腰呢,就听见站在饭桌旁的人问了一句话,“谁吃亏?”
来传话的小侍眨巴了一下眼睛,如实说道:“听说是子栎殿下把青庭殿下给揍了。”
萧染闻言端着碗又坐了下来,还顺带着添了碗汤,“那就吃饱再去。”
青衣:“……”
第17章 他还小算了吧
太君后坐马车回宫,一路颠簸身体有些疲惫,自然没太大胃口,晚膳就叮嘱楚子栎跟吕青庭两个人好好用就行。
吕青庭牵着太君后的手,声音甜甜的承诺,“青庭会好好吃饭的,皇爷爷好好休息便是。”
“乖乖就是懂事。”太君后捏了捏吕青庭的小脸,被碧螺扶着满脸笑意的离开。
太君后前脚刚走,后脚吕青庭就大爷似的瘫坐在主位上,跟贴身内侍吩咐自己晚上吃什么,眼里根本没有楚子栎这个人。
等用膳的时候,吕青庭瞧见楚子栎不请自来,嫌弃道:“丑八怪,傻子,谁准你上桌吃饭的?端个碗去墙角吃去。”
年纪轻轻,恶意满满。
楚子栎挺直腰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甘心的梗着脖子顶嘴,“你在哪儿吃我就在哪儿吃。大害虫,臭蜻蜓。”
“你说谁呢?”吕青庭气的瞪圆了眼睛。
“吕青庭,大蜻蜓。”楚子栎又重复了一遍。
“狗东西,竟然敢骂我?这宫里还没人敢骂过我。”吕青庭拿起自己手边的茶盏就往楚子栎脸上泼。
楚子栎扭着屁股躲了过去,朝吕青庭做了个“略略略”的鬼脸。
殿内伺候的小侍见两位主子一言不合骂起来了,赶紧跑过来劝架。
吕青庭的内侍雀儿拦着要从凳子上跳下来的小主子,劝道:“殿下莫动怒,咱们刚答应了太君后要好好用膳的。”
“可你也看见了,他骂我。他算个什么玩意他骂我?”吕青庭气的不行,张牙舞爪的要挠楚子栎,“死傻子,丑八怪!”
“我凭什么不能骂你,你算个什么稀罕玩意。”
盛夏拦在楚子栎面前,他索性就从盛夏身后伸出脑袋骂,“皇上又不是你娘,太君后也不是你爹,我凭什么不能骂你,大蜻蜓,臭害虫。”
吕青庭伸手朝雀儿的胳膊掐了一下,雀儿疼的缩手,吕青庭趁机从他怀里窜出去,朝楚子栎扑过去。
楚子栎激动的搓手,这可是你送上门的!
吕青庭瞧见盛夏要拦着自己,卯足了劲儿一头扎他肚子上,疼的盛夏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吕青庭嘴里骂着“死傻子”手里拿着筷子要扎楚子栎。
楚子栎一抬脚,脚尖抵住吕青庭平坦的小胸脯,将人定在离自己半米远的地方,“年纪小,嘴巴毒,大蜻蜓,坏心眼,小心将来没人疼。”
吕青庭气的用筷子尖去扎楚子栎的小腿,楚子栎换了条腿,两只手往前一伸掐住吕青庭肉嘟嘟的脸蛋,往两边扯,嘟嘴教训道:“坏孩子。”
楚子栎掐着吕青庭的脸蛋,吕青庭张牙舞爪的去扯他的头发,可惜人小胳膊短,只能勉强够到楚子栎的衣襟,死命的往自己面前扯,企图勒死他。
雀儿跑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伸手去拉哪一个,“真是要了亲命了!”
盛夏见他为难,一把将雀儿推过去,毫不犹豫的伸手就拉吕青庭,边拉边喊着,“子栎殿下快松手,您手里头那是青庭殿下的脸,不是面团,别扯坏了。”
吕青庭被盛夏拉着胳膊,施展不开,气的直蹬腿,楚子栎趁机把鞋脱掉朝吕青庭的屁股揍了几下,“不教训不成器,坏孩子就要打屁屁!”
雀儿看的眼睛发直,这才反应过来自家殿下被这主仆俩欺负了,连忙过去拉盛夏,“你快放开我们殿下。”
两个内侍扭缠在一起,得了空闲的吕青庭扑上去咬住楚子栎的手腕,那股子狠劲恨不得把他手给咬掉。
楚子栎反应忒快,将手里的鞋一把塞吕青庭嘴里。
“别打了!成什么体统。”碧螺快步走过来将拿着鞋围着桌子要打死楚子栎的吕青庭拦下来,沉着脸说道:“太君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