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听完口谕后倒是两眼发光,摩拳擦掌的说道:“殿下,这事多简单啊,咱们直接过去把他按在板凳上狠狠地打一顿,然后发卖出去。”
任谁听福伯说完整件事情后都会生气,恨不得把那心深沉又装出一副无辜模样的贱奴卖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暮春斜眸睨了盛夏一眼,示意他在楚子栎面前说话注意点,别把殿下给带坏了。
暮春对盛夏说道:“你把问题想的太过于简单。身为主子想处理一个奴才是不难,但这奴才的母亲却是谭府的救命恩人,如今难就难在这儿。”
杀了,怕是会被人诟病,说皇家利用权威不顾恩情忘恩负义。如果重罚之后还留在府里亦或是打发到别庄去,又觉得心里不够解气,这事不管换谁来都不太容易处理。
盛夏听暮春分析完了之后,一脸惊讶,“这里面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啊,我还以为把他卖出去就行了。”
盛夏看了一眼楚子栎,小声跟暮春嘟囔抱怨,“皇上这不是有心要为难咱们殿下吗。”
暮春也微微皱眉,开始替楚子栎想法子。
楚子栎当下明白了萧染的意思。这事的确有些棘,由谁处理都会落下诟病,唯独他不会。
因为……他傻呀。
傻子做事,不需要讲道理。
楚子栎砸嘴,示意盛夏把自己府门口的人叫上,他去替萧宠会会张家母子俩。
谭府里的张鑫得知萧宠流产后,心里
一喜,恶毒的想着萧宠要是因此流下病根以后不能再生那简直就更完美了。
张管家好歹比张鑫多吃了几十年的白饭,听闻萧宠流产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后果。
她皱眉斥责张鑫,“这事你做的太过火了,有那么多的法子你不用,偏偏用最笨的这个。”
“谭府都由你我负责,想让一个人不动声色的流产,方法有一箩筐。而你偏偏出言刺激萧宠,如今他出了事,你觉得宫里的那位会不过问吗?”张管家戳着张鑫的脑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没想过你自己的下场吗?”
张鑫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捅了娄子,小声嘟囔,“我不是心里着急吗,而且他总是住皇子府里,我就是想下也没有会。”
张鑫心存侥幸的说:“皇上又不疼他,肯定不会过问此事的。”
“皇上是不疼他,可皇上会维护皇家的威严。”张管家离开身下的椅子,脚一跛一跛的在屋里走着,皱眉想法子。
张鑫转着眼睛说道:“谁能肯定萧宠流产是被我说话刺激的?当时他从谭府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万一是他自己坐轿子的时候颠簸了一下呢,这也不能全怪在我头上啊。”
“你就准备拿这话搪塞宫里来的人?他们可都是人精,说不定在你还没开口的时候就把你堵了嘴巴发卖出去了。”张管家气结,觉得张鑫整个脑子里头除了谭澄
外全都是浆糊。
张鑫这才是有些害怕了,赶紧站起来跑到张管家身边,抬拉她衣袖,楚楚可怜的说,“娘,您得救我啊。”
张鑫说道:“您是谭家的救命恩人,这事整个京城都知道的,您给我求求情,说不定这事高高拿起低低放下,就这么过去了。实在不行,我去庄子里避避风头也行,等事情过去之后您再装病接我回来就是。”
“这事要真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张管家眉头拧成很深的川字,“就是不知道宫里来的人会是谁。”
如若来的是殿省青衣,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完好无损的保下张鑫。
张管家沉吟片刻后拉着张鑫的腕说道:“你现在就同我去皇子府请罪,你就跪在院子里,我去同少将军说你犯了这么大的罪自觉没脸留在谭府,准备以死谢罪。”
张鑫睁大眼睛,仿佛面前站着的人是魔鬼一般,“娘,您要我死?”
张鑫甩开张管家的,难以置信的说道:“就因为萧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您就要我死?饶是没有我气他,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一回事呢,生下来后能不能长大也还要再说,就因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孩子,您就要您亲儿子去抵命吗?”
“你急个什么,听我把话说完。”张管家说道:“我岂能真让你去死,我这不是在想法子保你吗。”
“到时候你假意求死,由我去少将军面前哭诉,说你爹死的早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若是死了我就同你一起去死。”张管家眼睛微眯,“少将军心软,定然不会亲眼看着咱们娘俩死的。”
“到时候我就说已经准备给你说亲了,不日就会嫁出去,定然不留在府里祸祸萧宠的眼睛。”张管家觉得此计简直完美。
“我不嫁。”张鑫赌气似的往凳子上一坐,“我心里就少将军一人,除了她我谁都不嫁!”
张管家斥责道:“你就死了这份心,我装病给你制造会你都把握不住,还想着嫁给少将军?莫说萧宠流产,就是萧宠死了你都没这个可能。”
张鑫被张管家吼的几乎要哭出来,抽噎道:“那您还是让我去死,让我去陪我爹,不留在您面前碍您的眼了。”
“胡说什么呢!”张管家愁的抬搓脸,半响儿后妥
协道:“别哭了。这就是个缓兵之计,谁说立马就把你嫁出去了,挑选妻主不还得需要时间吗,咱们把这事拖过去不就行了吗。”
张鑫泪眼婆娑,咬唇问道:“当真?”
“你娘还能骗你吗。”张管家走过来把坐在凳子上的张鑫拉起来,催促道:“别搁在这儿废话了。趁着你这眼泪没干,咱们快些去皇子府,免得宫里来人,一切都晚了。”
张鑫边抹眼泪边被张管家拖拽着往前走。
这母子俩刚出屋,就见府里的小厮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跟张管家说:“宫里来人了。”
张管家连同张鑫齐齐一惊,“怎么这么快?”那他们刚把商量的计划岂不是来不及派上用场了?
张鑫心里瞬间慌乱起来,反拉着张管家的,低低求道:“娘救我。”
张管家握紧张鑫的,稳住心神,问小厮,“宫里来的是谁?可是青衣大人?”
小厮虽然没见过青衣是何模样,但却知道来的不是他,“来的是位皇子,小人听他的两个内侍唤他子栎殿下。”
“楚子栎?”张管家心里一阵庆幸,瞬间松了一口气,腰背挺直甚至想笑。皇上当真是不疼萧宠啊,不然怎么可能会派了个傻子过来给他出头。
张管家将楚子栎的情况告诉张鑫,示意他稳住别慌,低声交代道:“来的是个傻子,哄哄他这事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
张鑫立马破涕为笑,心道连上天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楚子栎来到谭府后,便被盛夏拉着坐在了大堂的主位上。
盛夏说的头头是道:“咱们是代替皇上来的,皇子的身份摆在这儿呢,必须坐主位,可不能被张小贱人看轻了你。”
楚子栎心道自己在外人的印象里就是个傻子,饶是他今天过来的时候坐在大堂的匾额上,在张家母子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个坐的高的傻子,没区别。
门外张家母子缓缓走来,盛夏立马双交叠放在小腹处,吸气夹臀挺直腰背,将宫里内侍的气势拿了出来。
“……”楚子栎纳罕的多看了两眼,也跟着坐直身体,板着小脸。
张管家脚跛,由张鑫扶着,她一脸想要走快却又没办法走快的焦急表情,看的楚子栎心里替她着急,恨不得亲自过去把她给拖过来。
张管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在楚子栎面前卖惨。
瞧见楚子栎果真好奇的盯着自己的腿,张管家顺势笑着说道:“这是当年在战场上留下的病根,最近不过旧疾复发,又严重了些,若是吓到了殿下还请恕罪。”
楚子栎没听懂似的眨巴眼睛,歪着头问,“战场上?”
这可是个大好会,能让张管家主动介绍自己当年英勇救主的辉煌事迹,她岂能放过?
在张管家说话的时候,张鑫便示意身后跟来的内侍把糕点果子给楚子栎端过去。
这事张管家已经说了十几年了,熟练的不行。等她说完后,楚子栎疑惑的扭头问盛夏,关注点似乎有些不同,“夏夏,我要遇刺你会救我吗?”
盛夏毫不犹豫,“这是自然。奴才救主子是本分。”
楚子栎点头,朝张管家说道:“这是你该做的事情,不值得说。”说完有种这个不好听换下一个的意思。
张管家被楚子栎的话给惊呆了。
这么多年来张管家但凡提到自己英勇救主的事儿,无论是谁都会竖起大拇指夸她一句忠心耿耿,像楚子栎这样说的还是第一个。
张鑫朝楚子栎福了一礼,柔声替母亲辩解道:“殿下话不该这样讲,救主虽是奴才的本分,可我娘她不是奴才啊。我娘本能
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如今为了救主却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这种牺牲不是轻飘飘的本分二字就能概括的。”
暮春正欲开口训斥张鑫插嘴,就听楚子栎声音清晰的问他,“你娘是将军?”
张鑫一愣,缓缓摇头,“不是。”
“是校尉?”
“也不是。”
楚子栎因此得出结论,“哦,那还是个奴才。”张鑫被一个人傻子给绕进去了,顿时不甘心的辩解道:“我娘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兵,但是沙场上会那么多,谁能知道她不会成为威震一方的将军呢?”
“她不是没成为吗。”楚子栎一脸委屈,扭头向盛夏求证,“我说的不对吗?”
盛夏咬字清晰,抬眸夹了张鑫一眼,“殿下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奴才。”
张鑫不高兴的要反驳,却见张管家同他使眼色,张鑫只能不甘心的低头揪着自己的袖筒。
“我惹他不开心了?”楚子栎歪头看着张鑫,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可你也惹小虫子不开心了。”
张家母子两脸茫然的抬头,在想小虫子是谁?
暮春轻声提醒,“是萧宠殿下。”瞧着楚子栎终于说到正事了,张鑫一咬唇跪了下来,委屈的红了眼眶,“殿下不知道,是主君先为难奴才的,是他咄咄逼人要对付我娘,我情急之下才同他开了个小玩笑,没成想他却气的回了皇子府,还在路上流掉了孩子。”
张鑫哭的楚楚可怜,“早知道主君会把奴才那话当真,奴才是怎么都不敢说啊。是奴才该死,都是奴才的错。”
表面上张鑫是认错了,可实际上他这是把事情全都甩锅给了萧宠啊。
是萧宠先挑事,是萧宠开不起玩笑,是萧宠任性这才流掉孩子,而他张鑫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盛夏听的咬牙,气的想抽张鑫大嘴巴子。
楚子栎摇头,“这话不对,你是奴才,你有什么资格同小虫子开玩笑?”
楚子栎这话说的逻辑清晰,惹的张家母子一愣。而盛夏跟暮春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他们殿下间歇性脑瓜灵的事情了。
“你娘救主,是本分。你气小虫子,是存心。明知故犯,该打。”楚子栎板着小脸,示意侯在门口的侍卫进来。
这侍卫是萧染派来给楚子栎看家护院的。楚子栎又不笨,他出来办事自然得把人带着。
两个侍卫走进来,一把将跪在地上惊到没回神的张鑫粗暴的拉起来。
张鑫被扯的胳膊疼,这才意识到楚子栎不仅不傻,他还灵着呢。
“殿下不可,鑫儿自幼体弱多病,打不得,不然要出人命啊。”张管家抖着腿跪下来,头磕在地上求情。
“我是皇子,他是奴才,我说能打就能打。”楚子栎板着脸说道:“他要了萧宠宝宝的命,我凭什么不能要他的命?”
楚子栎鼓着脸颊,低头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两只的指头,“打几下?”
盛夏不动声色的低头,朝楚子栎暗搓搓的讲,“至少二十下。”
楚子栎点头同意了,侍卫们立即把挣扎哭喊的张鑫拉出去,按在门口的长条板凳上打。
张管家听的心疼,整个人快哭了,朝楚子栎求情,“求您看在我救过谭老将军的份上,饶了鑫儿,他知错了。”
“知错也得打。”楚子栎丝毫不讲理,“你救了谁是你的事,他害了谁是他的事,不能放在一起讲。你要是不高兴,那你就去找谭老将军说理去。”
谭膑已经“死了”,要张管家怎么找她说理?把棺材板掀开吗?
楚子栎把张管家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仗着自己傻,理直气壮的只听想听的话。
张管家若是同他讲情分,他就同张管家讲律法,张管家若是同他说律法,楚子栎就同她胡说八道,气的张管家心里一阵无力,差点背过去。
她今天算是意识到一件事,同傻子讲道理,不如对牛弹琴,更要命的是傻子跟你讲道理,你还死活讲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