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的嗓子,已有三日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连续的高强度作战和指挥,早已耗尽了这位名将的全部力气,此时他斜靠在城墙一处拐角,正把握着青州军换人的短暂时间,闭着眼打盹儿,这种宝贵的时间,对他来说每天只有三次,其他时候则都要疯狂的打起精神,四处支援指挥,不住在城墙上到处奔跑,出现在各个最为危险和有被攻破危机的方向。他更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甚至不能有一丝一毫懈怠。一旦自己放弃或是透出一丁点力竭的样子,济阴城这早已在城破边缘摇摆的孤城,便会紧随其后的崩溃。
夏侯渊不禁想起八日前,那人离开时力劝自己时说的话:“夏侯将军,武安民今夜开始,必然会一刻不停的疯狂攻城,济阴与其他据点的联系已被彻底切断,城破将只是时间问题,不如我们保证有生力量,一起撤向东阿元让处,至于这济阴,一把火烧了,留给他一处毫无作用的空城便是。”
夏侯渊叹了口气,缓缓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我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因为所谓的尊严,绝不弃城而逃的尊严,在这绞肉机一般的地方,损失了几乎所有的儿郎,甚至不知自己能坚持到何时,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甚至从一开始便是错的,若不支持曹彰这个自己最喜爱的侄子,不去夜袭武安民大营,踏入敌人的陷阱,而是听从郭嘉的话,那此刻城内将还有四万余士兵,郭嘉亦不会心灰意冷下认定此城再不可守,而毅然离开吧,那么此时的情况,将会完全逆转过来吧。
夏侯渊苦笑的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十余年前自己从陈留起兵,再到今日,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有后悔的念头,其他时候无论胜败,无论被打得多惨,都未有过半分后悔之意。
这或许便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夏侯渊突然想到了死,死是什么样的呢?自己若死了,曹操会不会不顾一切的为自己报仇呢?
夏侯渊的念头越想越远,越想越没有逻辑,甚至自己这一生的经历与记忆的各种画面,已经一幕幕的在眼前开始浮现。年幼时与曹操等人在院中玩耍逗蛐蛐,青年时第一次去青楼破了处男之身,替曹操顶罪坐牢,响应号召组成联军讨伐董卓......
自己这一生,似乎也是很灿烂绚丽的,不知两百年后,是否还有人记得自己呢?
直到青州军催命一般的进攻号角再次响起,夏侯渊才从一幕幕年幼时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美好的当年重新被血与泪的现实所代替,一切都显得那么讨厌,那么无趣又真实。
夏侯渊重新戴好头盔,属于统帅的一面又重新回来,提起早已缺口的宝刀,向城墙走去。
夏侯渊边走边盘算着,城内准备的攻城器械仍有不少,就算再打上半年,也绰绰有余,可不足的却是人力,如今城内已连去仓库将箭矢油水搬至城墙之上的人手都要凑不出来,更枉论修补破损的城墙器械。
城破将会是这两三日的事情了吧。
山穷水尽啊!
夏侯渊闭上了双眼,多守一天是一天吧!
这个名满天下的将领,从头至尾都没想到过,还可从留出的西门突围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