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唐元贞四年科举京试之后,乡试,道试改为每年一次。
道试拔选出来的士子为举人,这个时候按照朝廷的规定,他们已经具备了入仕的资格。
也就是说举人不管为幕还是选择入仕,都会比别人有竞争力,差不多就和后来拿着文凭求职一样。
举人算是大学毕业,乡试出来的秀才就相当于专科生,朝廷用人的时候自然会择优录取。
当然了,科举才进行了几年,京试才只一次,科举选上来的这点人还远远补充不了朝廷每年缺职。
所以说朝廷录用人才上面依旧保持着很大的弹性,有人借此又提出了举孝廉的事情。
这个李破没多大兴趣,孝廉是汉代察举制度的产物。
取为人立身,以孝为本,任官从政,以廉为方之意。
可当时门阀世族垄断了上层建筑的情况之下,便为一些人的来往钻营提供了机会,互相吹捧举荐,弄虚作假的事情层出不穷。
所以当时便有童谣讥讽,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前隋时也曾举孝廉,作为科举的补充,效果不大,多数是为正风气而行,配合的是文皇帝杨坚施行的复有汉礼政策。
最有名的就是张清丰,开店卖烧饼的,以孝行闻于乡里,举为孝廉之后,人家以要侍奉双亲为由,没有出仕。
其实纯属扯淡,一个卖烧饼的来当官,你让他去干什么?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脑袋,不过当世就喜欢这样的调调儿,属于立典型的范畴,弘扬孝道,廉洁。
因为这符合儒家以德行治国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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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科举选拔人才的制度堪堪已经走上了正轨,方向上也已明晰了起来,察举和科举并行。
不论是李破还是朝臣们都很清楚,这种情况在十年二十年之内是不会有大的变化了,有些人甚至在想,前隋之时,大家抵制科举真的没什么必要。
很明显的一个事实就是,科举选才大多选出来的多数还是世族中人,借此还能给寒门留下些机会,能够极大的缓和社会矛盾,何乐而不为呢?
当年那些人红了眼睛一样抵制科举,一来是科举确实触及了世族的根本利益,有摇动他们的根基的迹象。
二来大家反抗的其实不是科举本身,而是像宇文,独孤等这些鲜卑世族抗拒被汉家同化所做出的最后的挣扎。
三来就是统一了天下的关西世族,以及刚刚被关西人统一了的北齐,南陈,南梁残余势力,都对前隋皇权有着戒备之心。
有的怕杨坚卸磨杀驴,有的则怕皇帝秋后算账,于是下意识的在朝廷大政上跟杨坚唱反调所致。
再有就是一些顽固势力,觉着九品中正制挺好,极力阻碍新政的施行。
所以说科举应试的第一次全国性试点最终以失败告终,是有着复杂至极的政治背景的。
到了唐初这些年,很多阻碍都不见了,加上隋末战乱太过惨烈,民心思安,科举选才才能颇为顺当的办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大势所趋。
实际上,此时推行科举的人物虽然换了一批,可本质上和前隋并无不同,还是上层精英们做出的选择,人民当家作主的时节还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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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举行的科举进行的波澜不惊,今年估计也应该差不多,重要的节点还是在明年的京试上面。
上一次朝廷摆出了姿态,又是文会激辩,又是杏林宴,还有殿试,着实把科举的声势操弄的不小。
明年有了前例可循,制度上也比上次完善的多,想来长安又是一番盛况,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从中作祟,泄露点考题什么的。
李破对此很是期待,一想到这事,他耳边就好像能听到有人在说,五品下官职任选,真是好大的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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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尚书云定兴上书了,皇陵选址已定,开始进入到了制作图纸的阶段。
这对唐初的工程技艺是个考验,因为皇陵选在了渭水之阳,泾水之阴,那里山峦起伏,丘陵遍布,地质环境很是复杂。
这和历朝历代的皇陵都不一样,眼瞅着就是要建个山陵出来。
因为风水之说在南北朝时便已完善,堪舆的“专家”们对这个地方都赞叹有加,也就是说那里是快了不得的福地,可保贵人们不受打扰,子孙繁茂,社稷绵延长久。
谷/span其实多数都是神神鬼鬼那一套,实际点的就是那里很少会发生地震,水灾,干旱等自然灾害罢了。
以此为陵墓,你可以在里面睡个好觉,不至于哪天被老天爷翻出来,曝尸荒野,至于人为的灾祸,那谁能管得了?
著作郎虞世南的建议就很中肯,他听说工部想要按照汉高祖刘邦的长陵的模式来建大唐祖陵,一切务从丰厚。
虞世南精通经史,上言反驳,汉时皇帝的陵墓劳动民力太过,墓葬之中又多财宝,易引盗贼窥探,还有生殉之礼,极其野蛮残忍。
陛下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怎能效仿?
所以他的主张是,皇陵大体上应求气势恢宏,细节上要做到简约安适,少殉葬之物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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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的计划在三省各处流转,广泛征求朝臣意见。
李破就觉着很闹心,一群王八蛋在劲劲的讨论他百年之后睡觉的地方,真是不当人子,老子他娘的一定比你们谁都活得长……
最终还是虞世南的话听着比较入耳,人死之后一了百了,哪那么多讲究,碰上曹操,段达那样的糟烂货,你葬在哪有区别吗?摸金校尉的大名听没听说过?
封伦那个老狐狸还是那么狡猾,看出了皇帝的心意,就建议在皇陵之外立碑,以告诉那些挖坟盗洞的家伙,大唐开国皇帝陛下的墓葬里绝对没有什么珠宝,让他们不必费心。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搁他李破是干土夫子买卖的,看到这种碑,那一定去挖挖试试手气,这真是一个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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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皇陵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是大事,尤其是祖陵,那和龙脉也没什么区别。
李破不想管,却又不得不关注,所以便命人把关于皇陵的奏章都送去给了李碧,算是把此事交给了妻子来处理。
反正他俩最后准定要睡在一处,装修的事情总不能他一个人来费心吧?
总的来说,皇陵的建造是一项比较大的工程,尤其是在皇帝有些不上心的情况下,可以想见,进度不会那么快,这个过程可能拖上个十几二十年都不稀奇。
不过长安宫殿的修缮展现的就是前隋速度了,到了六月末,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那边已经接近完工。
按照工部事先的规划,一些宫殿进行了修缮,一些已经破败至极的殿宇,则干脆拆除了事。
整体布局没有大动,几处宫里的水塘,清理淤泥,又建了些亭台,倒是费了点工夫。
今年还在长安后宫的东边,弄了几个温泉,至于能不能让宫妃们来个温泉水滑洗凝脂,嗯,估计够呛。
古代的诗文都有夸张的成分,给人以想入非非的空间,实际情况则大有出入。
长安附近的各处行宫今年也开始动工了,主要还是修修补补,不用说了,李破一直觉着各处用工都有所短缺,关西却要大肆营建宫室,是十分不合适的事情。
这多数还是受到了后来人的执政思路的影响,和君王这个角色有着一定的差距。
别看一些臣子们整日里陪着皇帝说什么不好劳动民力太过的话,可实际上皇帝营建自己的宫室在当世之人眼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要你把握好分寸,别只顾着自己高兴,弄的天下沸腾,不然建个行宫,或是把自己住的地方拆了重建,建了再建,都属正常行为。
只要别损及太多的贵族利益,百姓也还有吃有喝,日子能过的下去,一般来说,便没人会把穷奢极欲这样的帽子扣在皇帝头上。
更何况李破还是开国之君,他的权力比承平时节的皇帝们又要强上许多,他这里小心翼翼的,克制着自己的诸般欲(和谐)望。
反而让臣下们很不适应,觉得皇帝太过注重自己的名声,背地里可能还要叨咕几句,皇帝出身太低,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当了皇帝之后才会如此这般。
嗯,明面上则大赞皇帝英明神武,以民为本云云……
臣下们的骚操作李破是心知肚明,军情司隔上一段日子就会报上一些打探来的小道消息。
今天谁酒后说了些胡话,对皇帝很不恭敬,明日里就是哪家有女人病殁了,估计是被毒死的,没人报案也就草草了之……
在长安这种地方,真是小道消息满天飞,正经的是非之地,喝多了你最好小心点,说肺腑之言的时候你也得找对人,不然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像云定兴就对皇帝忠心耿耿,人前人后从来不会说皇帝半句坏话。
上书之时也是满篇溜须拍马之言,把皇帝的事情办的比自家的事情还上心,李破不免就觉得,应该稍微控制一下风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