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使不得?”男人问道。
“苟布里是髡贼的耳目,”忻那春说道,“他是警察的‘嘱托’,在东门市应召点做买卖的姐妹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事情都会去向报告,有时候他还会叫我们搜集线索什么的。”
“告密会给钱?”上司已经明白了苟不理的角色。
“看案子大小和线报要不要紧。不过只要有点用,多少会给几个小钱。苟不理在当中捞不到好处,根本不起劲。”
“钱财过他手,怎么会捞不到好处?经手三分肥。”
“钱不过他的手。他就是个中转站而已。除了髡贼给他津贴什么的,谁会给他好处?”忻那春满不在乎的说道,“有得姐妹愿意给他身子上揩点油,就算是好处了。”
“小饭铺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他手艺还行。那铺面也不用缴租子。可是毕竟是家小饭铺罢了,能有多大的出息。他有老婆,还有三个孩子――孩子还都去上学了。他自己还喜欢上河原去玩姑娘,厨子又好耍个钱……这开销,你算算看吧。”
男人点了点头:“依你看,髡贼还信任他吗?”
“照我看,髡贼愿意让他当嘱托,还是相信他的。可是也不肯重用他――大约也知道这个人靠不住……”
男人没有再说话,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可以去和他套套近乎,别显得太刻意了。她老婆怎么样?”
“能怎么样?牢骚满腹。别家男人投髡得都发达了,苟不里其实还是个厨子――做厨子也罢了,连给首长做饭的资格都没有。”
“呵呵,你说得好啊。”男人笑了起来,“你也可以和他老婆套套近乎。送点小东西给她――他好歹是警察手下的‘嘱托’,你讨好他们夫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起疑的。咱们暂时先不亮牌。”
“这不难。我省得。”
“你在大堤上的事情,和我详细说说。”
浴室忻那春就将那天在大堤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说了。男人听完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便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
“你看,他到底是不是同行?会不会是钓鱼的钩子?”
“钩子?要是钩子就不会闹那一出了。”显然男人自己也有些吃不准,“你且别去管他了,这事我另有计较。”
“是。”
“你就去联络司马,叫他们稍安勿躁。髡贼自以为把我们一网打尽,已经开始放松搜捕,让他们等待时机便是!”
“好的。”
“这是一千元流通券,你去交给司马。”男人又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这封信你找个偏僻些的邮筒发出去。”
“给他们这么多?”忻那春将信收好,有些眼红:一千元流通券在临高可是很大一笔钱了。
“这是开店的费用。他们这些人举止有点惹眼。散开在各处,迟早被人告密了去。”
“惹眼啥,要觉得惹眼就让那几个女侠领个黄票和我一样混,行事又方便,多好!”忻那春浪笑道,“我瞧着长得还真不错,出来做生意肯定能大火。”
男人冷哼了一声:“人可是名门正派出身的女弟子,虽然也是行走江湖,能和你一样?”
忻那春一点不服气:“她们要落在髡贼手里,不一样剥光了撅着屁股挨鞭子?”
“你就知道那点下半身的事!”男人很是不屑的说道,“去吧。”
忻那春懒洋洋的起了身,媚笑道:“我就是喜欢那点下半身的事。难得和老爷相会,就让奴婢来伺候您一回……”说着跪在男人面前,俯下头去。
半小时之后忻那春才离开茶社,她懒洋洋的沿着街道一路闲逛。上司给得大笔活动经费让她的心情愉悦。
“上司”交给她的事情并不难,但是在临高从事“反元老院”的活动,她还是个“非国民”,一旦被捕必死无疑。但是忻那春却一点不害怕:与其说她有多么坚定的复仇信念,不如说这个人的脑回路十分简单,一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上司”源源不断的提供的钱财让她能够充分的享受临高的丰富的物质生活。
她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的邮筒投递了信件――写给谁得她不关心,再说她也不识字。路上又去了一次邮局,按照税额买了二张税票,交给邮局寄给税务局。纳税的事情算是办完了。接着她就回到了自己平日里经常去的应召站。
应召站说是站,其实就是个凉棚,不过这样已经比过去只是一根杆子一块牌子好多了。棚下支着桌子,有几张长凳。桌子上放些茶壶茶碗,“黄票”们就在这里歇息候客。今天是休息日,“黄票”们的生意也最忙,棚子里只有二三个妓女等生意等得无聊。午后困顿,干脆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忻那春看了看挂在棚子里的水牌,水牌上写得是民政人民委员会风俗业管理处的通知。今天的通知是招募“黄票”去昌江县进行“慰劳”。
这种慰劳大多数情况是自愿报名,去了之后由当地县办安排免费食宿,“做生意”所得都是“黄票”自己的。派去慰劳的地方要么是工程队,要么是军队,全都是经年累月看不到女人的地方,“黄票”去了只有生意想不想做,不存在有没有生意的问题。忻那春以前也去过,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回来也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忻那春现在手头宽松,瞧不上这种幸苦的生意。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坐在角落里想着怎么去见司马和苟布里。
见苟布里容易,他是开饭铺的,平日里都在店里忙活。而且他也算是熟人。有时候有嫖客要私下兑换金银什么的她还拉过纤。
但是司马他们可就不好找了。这批江湖客潜入临高之后分散潜伏,行踪十分诡秘。忻那春虽然居中交通,但是并不知道他们人在何处,都是每周在几个指定地点接头。
她到现在都没弄清:前一阶段髡贼大张旗鼓捉拿的“江湖客”是些什么人,显而易见的是这些被抓得人不是司马那批人――否则她早就给抓进大牢去严刑拷打了。但是“上司”显然又知道他们的身份。
难道他们也是锦衣卫的人吗?忻那春想,但是看“上司”的意思,对这些人的死活似乎并不关心。
忻那春暗暗纳闷。这时候她注意到水牌上警戒标记已经变成了绿色:不是最紧张时候的橙色,也不是前几天的黄色。这说明髡贼的搜捕行动已经结束了。也不会有警察来叫她们每天汇报最新的社会动态了。
这么说来,司马他们算是成功的待了下来了――真不容易。忻那春也有点小小的佩服。作为社会接触面很广的“黄票”妓女,国家警察一直利用她们作为社会下层的耳目。长期的耳渲目染,忻那春是很清楚髡贼警察的能力的。
那个书生模样的司马,到底会藏身在何处,又会用什么身份来隐藏自己?忻那春不禁暗暗好奇。
赵曼熊合上了文件夹,点着了雪茄:
“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南无量教的人了。”
“是得,有些人不是,但是类似过去的闵展炼、周若云――都是南无量教花大钱雇来得武林中人。”来汇报“雨伞专案”的午木说。
“我记得张应宸说过:南无量教算不上很大的教门势力,地盘只是苏北鲁南几个府县,和白莲教、闻香教这样的大教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是一个典型的中小教门。他们现在在鲁南连腐道长都对抗不了,直接跑到临高来?再说有什么线索可以把腐道长和临高联系在一起呢?”
“张应宸和临高的关系虽然不算明确,也不是秘密。首先他在外一直是自称琼州府来得――有意无意的暗示自己和白玉蟾一脉有渊源。其次他的道观就在临高。这在山东的新道教教众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对方只要有心,很容易发现彼此之间的关系的。
“南无量教不惜血本派出这么多人马跑到临高来就是为了报仇喽?动机有点说不通啊。投入这么多的资源,直接在山东把道长打翻不是更好?至少也可以给他添个堵。为什么舍近求远,千里迢迢的跑临高来呢。”
午木说:“为首分子供认:这次来临高是要烧毁云笈观。据他们的护法说云笈观里藏着张道长的‘本命神器’,只要毁了‘本命神器’,张道长就使不出种种法术,最后还会魂飞魄散……”
“是这样……”赵曼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要说这也算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午木解释说,“山东那边,张应宸现在力量已经很强了,而且自从他打败难民之后,他的‘法力’快被吹上天了,有人还说他已经渡劫成为‘真人’。恐怕南无量教也不敢贸贸然和他正面对抗了。不管这个原因多可笑,起码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