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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 第3章灭口

王黎又看了一眼贾安的肤色,接过钱乙递来的丝绢擦了擦手:“你适才说过身中此毒者,肤色如同常人?”

“不错!”钱乙点了点头,“七张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人于无形,所以才被列为十大天下奇毒第二位。”

王黎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人想让贾安来一个自然死亡,这样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掩盖某些目的。可惜,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七张机虽然杀人于无形,却已暴露了他的身份。”

钱乙奇道:“大人,你已经知道此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很快就能够水落石出了!”王黎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按照小荷姑娘的供词,我们当知道此人定然实在小荷姑娘送完鸡汤和取碗这个时间段内杀的人。

这两者之间,我相信绝对不超过两刻钟。而此人不但知晓小荷姑娘的乌鸡汤中含有安神助眠之物,而且还要在这个时间段内出入贾安的书房,甚至要站在贾安的身后,却不引起贾安和众人的警觉。

所以,此人必定是贾府中人,而且还一定是贾安的心腹!”

“但是大人,那黄精和首乌藤虽然有助眠的功效,但却并不能让贾金曹立即深眠,为何那人却能够在短时间内刺杀贾金曹后安然脱身呢?”钱乙皱了皱眉。

“不错,黄精和首乌藤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功效,但是如果再加上一物呢?”

“何物?”

王黎并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书中上的铜灯努了努嘴,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铜灯早已熄灭,但房中依然飘逸着油脂的清香和曼陀罗淡淡的芬芳。

钱乙恍然大悟,凑近铜灯闻了一闻,猛觉得头脑微微一沉,轻咬嘴唇舌绽春雷,转手将那油灯握将起来,却发现那油灯仿佛长在书桌上的一样,任凭自己如何用力兀自岿然不动。

“贾安执掌魏郡金曹,虽然权高位重却过得与世无争,为人多有聪慧,迂阔却不知变通。今忽意外而死绝非无因,既然此灯有蹊跷,本曹相信贾安真正的死因或许不在七张机,而是在此也!”

王黎摆了摆手,一把握住油灯猛地往外一拨,接着又将油灯左右各转了半圈,只听得“铮铮”的机括声传来,书桌一侧的墙边竟然弹出一个半尺见方的盒子。

打开盒子,两人急忙看过去,里面果然空空无一物。

“哼!果然是贾安心腹所为。哼,任你奸诈似鬼,今日也休想从本曹手中逃脱!”王黎一声冷哼,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放进去,托着木盒走出书房。

……

贾府正厅。

贾府乃本地大姓,正厅自然阔绰奢华,贾府从上到下三二十号人站在厅内并不显得拥挤。

仆役、丫鬟和护院足有二十七八号人,站在正厅中挤成一堆,一个个均是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而贾老爷子以及贾安的遗孀则是面带哀容,泪水长流。

显然,众人并未从贾安的意外死亡中醒过来。

对于一众贾府下人而言,少主贾安之死令他们惴惴不安,惊恐万状。而对于贾老爷子和贾安遗孀而言,贾安之死却又无异于柱椽倒塌,大厦将倾。

王黎坐在站在堂前,双手背着,扫视着堂下众人,目光犀利仿佛一只头狼。麾下侍卫仿佛七把标枪,笔直的站立在其后,众人皆是手握钢刀,面无表情,眼神中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人的名,树的影。

堂下众人自然是听说过关于王黎灭青龙、刃饿虎诸事,再加上昨夜那桩离奇的凶杀案,众人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除贾老爷子和贾安遗孀外,俱皆鸦雀无声,低头不敢直视。

扫视半晌,王黎看了看跪在眼前低声啜泣的一个身着翠绿襦裙的丫鬟,冷然道:“你就是小荷?”

那翠绿襦裙的丫鬟伏在王黎膝下,双肩微微抖动,啜泣着:“回大人,婢子正是小荷!”

“听说昨夜是你最早发现贾金曹遗体的,你将昨夜的情况一一于本曹细细道来,不得有任何隐瞒!”王黎拾了一条杌凳坐在小荷面前,声音冰冷。

“是,大人!”小荷在地上拜了一拜,满脸泪痕,“婢子是我家小姐的随嫁丫鬟,也是少主的贴身婢女,所以,少主的夜宵一惯也由婢女负责。昨夜子时,婢子依旧如往常一样,给少主准备了一碗当归乌鸡汤。

因少主最近睡眠不好,半夜惊厥,所以小姐又让婢子在汤中增加了一些黄精和首乌藤,原想着少主晚上能睡个安稳觉。谁知,等我去收碗的时候,少主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于是,婢子就前去禀告小姐,小姐和婢子重新回到书房,打算叫醒少主。结果任由婢子和小姐轮流呼喊,少主都不曾动弹。后来小姐才发现…发现少主竟然已经亡故了!”

看来这小荷确实没有说谎,和孙才找到的供词基本上一模一样。王黎点了点头,又问道:“昨夜都有谁知道你在鸡汤中下了黄精和首乌藤?”

“回大人的话,昨夜婢子熬鸡汤的时候,只有厨娘尚在一侧!”小荷想了想,又向王黎拜了一拜。

王黎抬起头来扫视着堂下众人,目光如炬。只见一名年约三十二三岁、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站在人群中,低着头不敢直视,双手相互捏着,手背上青筋直冒。

“抓过来!”

王黎一声呵斥,钱乙和孙才二人已齐齐向前,一人扭住一条胳膊,抛石弹似得丢在堂前。

“你就是厨娘?”

王黎淡淡的问了一句,却看也不看那厨娘,双眼依旧紧紧的盯着人群中的一名十六七岁少年男子,目光锐利而凶悍,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捕猎的鹰隼。

“是,大人!”厨娘抖抖嗖嗖的伏在脚下。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大人,小的不知道!”厨娘一个劲的在王黎脚下磕着头,呼天抢地老泪纵横,“大人,冤枉啦,那鸡汤小的根本就没有动过,也不知道小荷姑娘在里面下毒啊!”

“好一个厨娘!好一个不打自招!本曹还没有开始询问,你就开始叫冤枉。本曹都还没有定小荷姑娘之罪,你就知道是小荷姑娘下的毒?厨娘,自己交待吧,否则,本曹今日就让你尝一尝地狱的十八般滋味!”

王黎朝那少年冷哼一声,麾下的侍卫齐齐在腰间一拍,一阵兵戈之声在正厅中响起。

厨娘趴在地上身如筛糠,一双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直往小荷身上瞥去:“大人,小的真不知道啊,少主是喝了小荷姑娘熬的鸡汤才身亡的,与小的无关哪!”

“哼!谁告诉你说你家少主是喝了鸡汤身故的?是你那儿子吗?”

见人群中那少年闻言脸色蓦地一白,不自觉的将右脚往身后一缩,王黎双脚微微一曲,亦从堂前高高跃起,然后枫叶般轻飘飘的落下站在那少年身前,鹰视狼顾。

“你就是厨娘的儿子?贾安的书童!”

少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急忙又摇了摇头,眸子里的惊骇和躲闪却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王黎看着那少年右脚上的一小撮已经半干的泥土,一把已经抓住少年的手,一拉一送,少年如坐过山车一般从人群上空飞起砸在厨娘身旁,脸色一阵红一阵绿。

众人如碧海分波“哗”的一下分成两列,给王黎让了一条足可走马的大道来。王黎再度扫了一下众人,缓缓走到少年身前:“说吧,是谁指使你杀贾安的?”

“大人,冤枉啊,小人乃是少主的书童,少主乃是小人的衣食父母,以仆弑主是要挨千刀万剐的。大人,小人与少主无冤无仇,又怎敢弑主啊!”少年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强撑起来。

“当真不认罪?”

“大人,小的对少主忠心耿耿一片赤诚,大家都知道,不信你问问老主和少主夫人!”

王黎扫了贾老爷子和贾何氏一眼,转过头来指着少年鞋子上的泥土,冷笑道:“既然你不愿认罪,那么可要本曹给你还原一下你昨夜的行动?”

王黎一脚踩在少年背上,一把抓住那少年的鞋子,脱下来丢在案桌上继续说道:“昨夜子时,贾安按照往常习惯依旧在书房中读书写字,而小荷姑娘同样也习惯性的给你家少主熬制了一碗鸡汤。

子时一刻,小荷姑娘将鸡汤端至贾安书房,你此时恰好正在书房外的花园中窥伺!你晚间从你那当厨娘的阿母口中了解到那当归乌鸡汤里含有些许助眠的草药,所以你知道你家少主喝下鸡汤过后,定然会有些困倦。

你便等小荷姑娘回到厨房之时,偷偷潜入书房,利用你的身份借挑灯之际在油灯中暗下了曼陀罗花粉。可惜,贾安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并不知道家中养了一条白眼狼,打破头颅也未曾对自己的书童有丝毫的防备,结果很快便中了你的招,陷入昏睡之中。然后你等贾安熟睡后,再将你暗藏的毒针在贾安耳背上刺了一下将贾安杀死,趁机逃之夭夭!是与不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还一直自以为得计,殊不知你留在贾安身后以及花园中的那半截脚印,早已经将你出卖了。如今证据确凿,看你还如何狡辩!”

少年满头大汗,依旧匍匐在王黎脚下:“大人,小的是少主的书童,只是去给少主掌了掌灯,并没有谋害少主啊!”

王黎冷笑一声,长袖一甩将一旁的木盒丢在地上,盒盖抖了一下睁开一条缝隙,露出书本的一角。

“蠢货,你和你那阿母一身的破绽,你还真当神不知鬼不觉吗?别的不说,就连你偷得那本书被人掉包了,你都不知道,还敢在此狡辩!”

“胡说,那本《九章算术》我早就…”那少年忽然陷入疯狂之中,双眼一片殷红,从地上爬起来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将木盒狠狠的摔在地上,木盒顿时四分五裂,书也从盒中掉了出来,几个大字赫然显露在众人面前:《飞燕外传》!

“你诈我…”少年脸色顿时纸一样的白,眸子里渐渐露出死灰样的颜色。

突然,王黎直觉心中一寒,一缕杀意从门外传来,一个箭步侧身让过,一道风声已从耳边擦过。再回头看时,一枚银针巍巍插在少年的脖颈处,少年惨叫一声,好似突然间得了肌无力之症,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口中已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只见门外人影闪动,一条恍似熟悉的灰色身影忽然在门口一滚,然后将手在那地上一按原地一纵,几个兔起鹘落,竟已落入假山之中。

“钱乙、孙才,你等护住厨娘!本曹去去就回!”

王黎一声长啸,双脚猛地在堂前一曲一弹腾空而起,流星飞电似的窜出门外,接着右手在那腰间一按,一声“铮鸣”之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腰中的长剑宛如一条腾渊的潜龙在假山上一点,王黎亦如鸿毛般轻飘飘的落在亭阁之上。

极目而视,但见门外亭阁分危岫,楼台绕曲池,假山与竹荫为伴,古木共杂草丛生,满面俱是园林中吹来的徐徐清风,却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