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裁剪过窗外的光线,模糊的光晕笼罩在他的侧脸上。
吕凤仙忍不住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腕。
他肌肤微冷,透着不健康的惨白。
吕凤仙握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热度沾上他的肌肤,又将他的手好好安放在榻上。
他连指甲都白的凄冷。
她下意识用手指圈了一下他的手腕,他看似瘦弱,到底是个男人,手腕不能完全被自己圈住。
正在这时,放在长榻上的手指动了动。
吕凤仙惊呼:“他醒了!”
华佗瞟了一眼,摇头道:“没醒,只是有些意识罢了。”
“他这是怎么回事?”
华佗沉吟道:“先天不足,后天不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身体就常年虚弱,最近又得了风寒,这才晕倒。”
“还好我带了些药,可以先给他用。”
吕凤仙笑道:“先生心细,一向防范于未然。”
华佗抬头,“我对别人可不这样。”
吕凤仙:“呃……”
华佗意有所指:“某些病人太让人操心了,怎么说也不听,我除了防范于未然,根本毫无办法。”
她笑嘻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药可是为你准备的。”
吕凤仙挥了挥手臂:“我身体强壮的很,还是先给这位先生用吧。”
华佗:“……”
你可真是对自己的身体没点儿数!
华佗取出药囊里的一丸药,对吕凤仙道:“为方便在路上用药,我特制了这枚药,用热水将此药化开服用即可。”
吕凤仙撸了撸袖子:“我这就去烧水。”
说着,她就动作迅速跑了出去。
华佗盯着榻上的人,眯起眼睛。
……
很快,吕凤仙将水烧好。
华佗将药丸扔进热水中,看着药丸慢慢化开,自言自语道:“下次还是用药粉吧,还能化的快一点。”
药丸化开后,华佗端着药碗准备给他灌药。
吕凤仙忙拦住:“不行,药太烫了,先弄凉一些吧。”
说罢,她就毫不避讳地对着药吹了吹,直到感觉药凉了些,她又喝了一口尝了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差不多了。”
华佗僵硬地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吕凤仙微湿的唇。
“我说,”他训斥,“你干嘛用嘴试!”
吕凤仙恍然大悟:“是嫌弃我脏吗?也对,他是病人,应该要小心照顾的,那怎么办?再换一碗?”
华佗:“……”
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华佗闷闷背过身子,将药碗递到戏志才嘴边。
戏志才的嘴闭的死死的,没有一点要张开的架势。
华佗试着灌了灌,药从他嘴角流下。
“这可就麻烦了……”华佗喃喃。
吕凤仙:“要不换我来试试?”
华佗眼皮一跳,一脸不相信地盯着她。
吕凤仙被他看得十分委屈:“先生,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
华佗:呵呵,那可难说。
这药总喂不进去也不是个事儿,华佗也不希望自己精心制作出来的药全都贡献给长榻。
他将药碗塞进吕凤仙手里,警告道:“不要干些不着调的事儿!”
吕凤仙更委屈了,“先生!”
她一个大男人能对另一个男人做什么啊!
华佗又想叹气。
他觉得自己自从遇上吕凤仙之后,叹气的次数明显增加,这可不利于养生。
华佗站在一旁,看着吕凤仙端着药碗坐到长榻边。
她低垂羽睫,吹了吹药,然后,将手指探向了那个男人的唇。
华佗眼皮一跳,忙道:“你可别用嘴喂他药!”
吕凤仙停下动作,猛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先生,布还没疯!”
是……是他想太多了吗?
华佗略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想多想的,可她干出的那些事不得不让他多想。
吕凤仙重新转回头,两指叩开戏志才的牙齿,撑开他的口腔,下一刻,她就捏着药碗将药都倒了进去。
华佗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这哪里是喂药,你这是害命吧!
将药全都灌进去的吕凤仙,手指一捻,在他的胸膛上快速点了几下,又狠狠一拍。
他下意识吞咽一下,喉结一动,便将药全都喝下了。
吕凤仙笑盈盈道:“搞定!”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你……你们要对我家先生做什么!”
一个小童子“登登登”跑了进来,张开双臂,非要插进吕凤仙和戏志才之间,他手里还拎着一袋子药,想必刚刚他买药去了,这才放着戏志才一个人在家晕倒。
吕凤仙站起身,对小童子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小童子脸一红,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对,对不起。”
吕凤仙笑着摸了摸童子的脑袋,摆出大哥哥的样子道:“没关系,只是下次如果真的有危险,你也不要这么莽莽撞撞地闯进来。”
童子小声道:“可是,我家先生很虚弱,我要保护我家先生。”
吕凤仙:“……”
你家先生几岁了,居然需要一个小孩子来保护?
童子自知失言,低头道:“你是来请我家先生出山的吧?我、我家先生虽然很虚弱,但他很聪明……那个,您先坐坐,我去给您泡茶。”
还没等吕凤仙推辞,他就跑出去了,因为过去紧张,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骨碌骨碌”滚了出去。
“喂……”吕凤仙想去扶他。
他却很快爬了起来,以更快的速度跑了。
她无奈笑了笑,等转过身就发现华佗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
吕凤仙不明所以。
华佗无声叹气。
……
吕凤仙在屋子里坐不住,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注意到墙上的字画。
虽然她不太会欣赏,以门外汉的眼光来看已经足够漂亮了。
她又翻到了几张纸,上面居然记录着关于她的事情。
吕凤仙越看越心惊,这人通过她这段日子施行的政策,将她的目的和她的个性都猜了个**不离十,简直就像是钻进她脑子里仔细调查过她的所有想法一样。
她捏着那摞纸,怅然若失地坐在长榻边。
高山流水觅知音,她似乎感受到了俞伯牙和钟子期当时的感受。
只不过,他为什么要在后面加上一句“虽是女子,却远胜男子”啊。
她是男人!纯爷们!
吕凤仙咬牙切齿,正想将他摇醒好好问问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窣声。
她立刻回头,正对上一双刚刚睁开,透着丝欲醉未醉神色的迷茫眼眸。
戏志才抬起手,捂着脑袋,沙哑地吟了一声。
“不知道太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还带着大病未愈的喘声。
他虽然这样说着,可一点郑重其事的表示都没有,该怎么躺着还是怎么躺着。
一旁的华佗皱了皱眉。
吕凤仙却想起先前荀彧对自己的告诫。
她笑了笑,不在意道:“有人向布推荐先生,说先生有大才,布便亲自前来拜访先生,想请先生出山。”
戏志才将手背搭在眼皮上,衣袖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腕,隐隐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曲起一条腿,踩着长榻,轻笑一声道:“我早就知道府君会为我前来。”
“哦?”吕凤仙的眼睛亮了亮。
戏志才扬起嘴角,“毕竟,颍川虽然奇士颇多,但论第一,必是在下。”
哇哦!
吕凤仙简直要忍不住为他鼓掌了。
这人的性子……实在太对她的胃口了!
吕凤仙立刻道:“布也一直认为,天下武将虽多,布乃天下第一。”
戏志才移开手背,露出一只眼睛,似笑非笑睨着她。
“你吗?”
吕凤仙笑眯眯地按着他的长榻,微微一掰,掰断了一个角。
戏志才正色道:“……府君的力气当属天下第一。”
吕凤仙哈哈大笑:“我见过先生对于我的评价,先生的眼光也是天下第一的好啊。”
华佗默默捂住了额头。
你们这两个不停互吹的人……真是够了啊!
吕凤仙继续道:“我这个天下第一能否配得上先生这个颍川第一?”
戏志才从未见过比自己还要自信的人,忍不住笑道:“府君还真是个妙人。”
“自然配的。”
他身体不佳,说一句话都带着喘声,缓缓道:“我写的这些也是为了给府君看。看到这些之后,府君虽未与我交谈,是不是已然对我渴求至极?”
吕凤仙连连点头:“你说的不错,但先生从未见过布,只从流言中了解布,就决心引起布的注意,可见先生对布已是心仪良久。”
华佗:“……”
求求你俩能正常说话吗?
吕凤仙笑吟吟望着戏志才:“先生如此孜孜不倦想要引起布的注意,布怎可不满足先生?”
华佗:“……”
不行,我不同意这门婚事……呸!
正在华佗为吕凤仙怪怪的话语风中凌乱的时候,吕凤仙举起了手中那一摞纸,笑道:“虽然先生很多地方都说对了,但是有一处地方大错特错。”
戏志才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却自信道:“不可能,我所写的不肯能有谬误。”
吕凤仙:“先生对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戏志才眯了眯眼睛:“嗯?”
她站起身,岔开腿,按着自己的腰道:“我吕布是个货真价实、堂堂正正的男人!”
戏志才笑容嘲讽:“府君若是这么说,那我便是彻头彻尾、真真正正的女人了。”
“什么?!”吕凤仙猛地起身,大惊失色,“你是女子!”
戏志才撩了撩散开的头发,扬了扬瘦出的尖下巴,故意道:“我刚才虽然昏迷,却依稀有些意识,府君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话未说完,吕凤仙立刻激动道:“我负责!”
妈呀,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她的桃花了!这位女扮男装的戏志才也算得上是才貌兼具,只是不及吴夫人温柔体贴有些令她遗憾。
戏志才惊住了:“……”
多天真的府君啊,居然就这么信了。
嗯,好像……这次……一不小心玩大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想打“府君”的,这个输入法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疯狂地输出“夫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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