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型动力甲的衍生型,势必要增加更为强大的攻击力,以适应进攻作战。”
————《工程兵学术》2036年5月刊投稿
张寻宁看向车子外面,注意到路边人们看到军车,反应各不相同,有的人会招手,但是也有不那么友善的眼神。实际上,大部分军队,都在向东调遣,杭州城里几乎看不到军人。他们的绿色军装,算是十分抢眼。
张寻宁的灵敏耳朵开始起坏作用,他开始听到那些远处的小声谈话。他有时候也很嫌弃自己的这项本事,因为每每听到很多不想听到的闲话,并不是什么美好体验。
“看!那边那些人,神气活现的,别人在打仗,他们躲到后方来。那女兵,看起来都喝醉了。”
“是啊,‘彼岸’都说了,军队仓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很多都烂掉了,现在打了一个胜仗,就把尾巴翘起来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更过分。”
“呵呵,军人不去打仗,带着女人逛西湖……真该死。”
张寻宁经常穿着便服逛黑市,自然知道民间是怎么议论军队的,有一些是对民间粮食不足怨气,也有对战局的绝望,他本人一直很理解这些不平和怪话,知道,其实也都是说说而已。不过“彼岸”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车子到了招待所,林慕白自行摇摇晃晃上去,可能要睡一觉醒醒酒。她走了几步又停住,转向张寻宁。
“中尉,你给我听着!”她醉眼惺忪看向张寻宁,“我住1202,晚上到我房间来一下,我给你检查一下伤口。”
“哦。”
张寻宁赶紧答应一声,心中荡漾起异样感觉。再看林慕白,她已然转身上了楼梯,脚下虚飘不稳。她好像住在12楼,但是没去电梯?张寻宁有些担心,刚想追上去提醒。赵青拉着他往外走。
“老赵,我也住这里儿。”
“哎,这么好的天,不如再出去逛逛。”
“我腿不方便。不能逛了……”
“怕什么,我开车带着你走。”
“其实,我也有些醉了。我想休息一下。”
“你没醉,你得晒晒太阳,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赵青生拉硬拽,把张寻宁拉出招待所。张寻宁一百个不乐意。他觉得继续在市区附近闲逛,势必听到更多阴暗角落的非议,简直是受气。不如在招待所,惬意躺一会儿,等到天黑。
“我不想再游湖了,不想再听那些满腹牢骚的人群背后议论军队。”
他说的,倒也不全是托辞,即使不久前,他本人对上级,其实也是满腹牢骚,比如前线伙食越来越差、对换防时间越拖越久……但是没想到,民间还有远比他刻薄一百倍的声音。
“嗯,最近‘彼岸’造谣的势头可凶猛,比婷婷更有蛊惑力。背后不简单啊。”
“所以,我不想去挨骂。”
“错了,”赵青正色道,“我们搞情报的,要搞清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些人民内部的议论,又不归我们管。自有其他部门操心。”
“你这个同志,真的连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去听听那些市民沙龙的议论,看看黑市交易,对我们的工作有好处。”
“穿着军服去有个屁用。”
“谁说穿军服去?我这儿都准备好了。”
张寻宁掰扯不过赵青,被拖到他的车边。赵青从车后面,取出两套衣服来,看来,他还真做了准备。
赵青先换上一件尺寸明显大了一号的旧衣服,看上去,和那些黑市里贼眉鼠眼的奸商,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张寻宁非常困难地换上衣服。他实在搞不懂,赵青拼命折腾自己这个残疾人的用意。
两人再次上了车,这次不再走大路,赵青驾车,专找小巷子钻。显然他很清楚,到哪儿去找地下黑市。
张寻宁的心思根本不在调查黑市上,他仍然有些忐忑,还在回忆刚才酒桌前,自己失言,赵青的反应好像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我没觉得,刚才在林医生面前,说错什么话啊?”
“你啊……也怪我,没交代清楚。”
“我只是让她去找她爸爸而已。我没有答应打加入行动。”
“我们应该做的,是让她打消她去菲律宾的念头,而不是提醒她,还有她老头子的路子可走。”
“是嘛?有什么区别吗?”
“你让司令员能怎么说?让自己女儿躲在后方?”
“你还挺能琢磨这些事情的。不过,我还是不清楚,林医生为什么非要去那里?”
“我记得我跟你提过,她有个前男友在那里失踪了。”
“提过,你说所谓失踪,等同于牺牲了。”
“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灯塔没有完全控制菲律宾诸岛,第6军的残部,也可能还在继续战斗。我们的卫星,可以观察到一些迹象,但是高度太大,看不太清楚。总之,即使抵抗存在,规模也可能不太大。”
张寻宁点头。这些事情,他也都知道。他昨天制定计划时,找到第6军残部,也是计划之一。
“这么说,林医生还挺痴情的?”张寻宁赞赏道。
“其实,她也一把年纪了,不该这么缺乏理智,”赵青摇头,“即使第6军还有残部在那里,陆尧那小子能活下来的可能也微乎其微,不值当冒险。”
“陆尧?”
张寻宁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大路上人很多,看起来,都是各学校的学生出来大游行,不少地方锣鼓喧天,人们高举旗帜,庆贺大胜。但是情况也不尽全是如此。
在一些不太热闹的地方,仍然有不少群,鬼鬼祟祟聚集起来,大包小包搬运东西。赵青的车很快就拐进了一条巷子,看起来是一处网上召集的“临时黑市”。
巷子口,只有个别探头探脑的人,似乎在望风,但是进到深处,却别有一番风景,这里一样人头攒动,只是没有了外面游行人群的朝气和热忱,到处可见交头接耳的人群和警惕闪烁的眼神。
看起来,一次胜仗,还不至于将所有问题一扫而空。这些年的失败主义情绪,浸润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恐惧和怀疑,深入到一些人的骨髓里,难以涤荡。
车子缓速再往前走,那里是一片小型露天广场,原来似乎是街心花园,可以看到一座雕像立在那里。不过雕像脸上身上,贴满了牛皮癣一样的商业广告和政治宣传,已然看不清人像是谁了。
围绕人像,停放着遮挡了牌照的小型车辆,还有一些干脆无牌的三轮机动车。这种丑陋的车辆早20年已经绝迹,但是随着战争持续,能源短缺,又重新出现,对一般家庭而言,这种东西,既可以拉货,又能载人还剩油。
张寻宁难免有些恍惚,一边是灯塔悬浮半空的战舰,一边是人类社会,倒退的交通工具。显然这样倒错的场面,也是绝望和放弃滋生的温床。
这么多车辆聚集,说明这里正是黑市的核心部分。由于政府屡屡扫荡投机倒把分子聚集的地下市场,所以黑市的位置通常并不固定,都是通过地下网络的各种晦涩的暗语联络,让政府不容易抓到首领,不过赵青能弄来那瓶酒,显然对这些地方的运作不会陌生。
张寻宁突然想起,赵青从舟山岛上缴获的那把手枪。他好像说过,要从黑市出了。
“你从婷婷实验室弄到的那把手枪呢?安德森还给你了?”
“你是太不了解这些美国佬。只有他们坑人,想跟他们要回东西,门也没有。去找他讲道理,不如在这里找找。机会更大。”
张寻宁向外面望去,看见一个黑人小伙儿,正鬼鬼祟祟,从大氅里漏出肩膀上悬挂的三把猎枪,给旁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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