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叹了一声,她这个弟弟自小被一家人宠坏了,在他的面前,也只有父亲和大姐还有些力度,别人的话他肯不肯听全看心情。
“好好,算卖四姐一个人情总行了吧,虽说从前你没招惹她,可总归你二人自小便常被人凑在一处,金童玉女的,虽未言明,可枳曼心里早就认定了你的。去瞧瞧她吧,她今日在国公府待了这一大天,难不成你以为她真是闲的没事做,还不是为了见你一面。”
容信今日在军中忙了许久的公务,本想回家后歇一会儿,却被姐姐半哄半逼的去见那个乔枳曼,心底里乃是十分不愿意的。想着赶紧见一面寒暄下交差,脸上的表情恹恹的,迈着的步子也带了些惫懒。
容姝在后面轻拍了下弟弟的后背,带着些宠溺与无奈,道:“你这孩子,没个正形,好好走。”
容信长腿迈着,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几步便行没了影子。
容姝在他身后看着他远去,想着让两个年轻人在一处单独相处片刻,并未跟过去。
容信和管家打听了乔枳曼的所在,原来长公主进宫去见太后了,于是乔枳曼便亲自做了些易消化的糕点,送去给了容老夫人,如今正在老夫人那儿陪着她说话呢。
容老夫人年轻时便有腿疾,如今年岁长了,宿疾加重,已然难以行走,加之老夫人一心向佛,家中的大大小小之事,已然极少过问,除了家人,也不见宾客。
容信上下整理了仪表,确认自己一切都整齐妥当,这才朝着祖母的延福院行去。
……
眼盲之人不利于行,谷雨初穿过来的时候是极少走动的,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这样的日子不仅无趣,还会发胖。
国公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所有的事情都有下人帮着做,而她因着看不见,连喝杯水都需要司晴递,这样养猪一般的日子不过一个月,她便觉得自己要养成一个废人了。
于是第二个月起,她便会固定在某些时刻去室外散步,可即便是这样,运动量还是不够,她便又叫司晴去制了两个小沙袋,绑在小腿上,用以增加散步时的运动量,偶尔也会在清早无人
之时做些前世的广播体操一类的活动。
傍晚前正是谷雨散步的时刻,她穿戴好了小沙包,由司晴陪着,一同出了门。
出行的路线是一早规划好的,谷雨已经按着这个路线走了许多回了,虽然看不见,但已然很熟悉。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屋檐外,司晴忽的被屋前的几株夹竹桃树吸引了目光。
谷雨听出司晴的步子明显变缓了,偏头问道:“司晴,怎么了?”
司晴盯着那几株夹竹桃,笑着道:“姑娘,这里屋前有几株夹竹桃树,前几天我们过来还是含苞待放的模样,现下里再看,竟是已然悄悄的开了。”
谷雨停下脚步,目光中带了些向往,道:“好看吗?”
司晴点着头,嗯了一声,道:“是极少见的淡白色,看着没有寻常粉色的俗气,甚是好看。”
谷雨想象了下这个画面,伸手向司晴,道:“带我过去,我想摸一摸。”
司晴扶着谷雨到那几株夹竹桃的前面,引着她的手向花朵抚去。
谷雨伸出手指轻轻的触了那娇嫩柔软的花瓣,嘴角带上了浅浅的笑意,微微扬起头凑近了那朵朵花瓣,柔软而洁白的脖颈向上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阵阵甜香扑鼻而来,谷雨带着恬淡的笑意,沉浸在了这一刻的美好之中。
然而这一刻却没能持续多久,谷雨听闻了阵阵脚步声,来人步子又急又大,微微带了些许的不耐烦。
谷雨松开那一枝夹竹桃,问道:“司晴,可是有人来了?”
一直将注意力放到谷雨身上的司晴这才抬头往周围看去,小声答道:“好像是小公爷。”
谷雨本不想理会,忽的又想到上次在花园里寻香囊时也遇上了这个二世祖,当时还被他一通羞辱,非说她是故意制造机会偶遇他,虽说她当时已然一一怼了回去,可到底也不想再来这么一回,于是便朝着司晴道:“走,我们避开他。”
眼见着小公爷就快行过来了,司晴来不及多想,带着谷雨便躲到了房屋的拐角处。
两人躲进了墙角,司晴带着不解,小声道:“姑娘,你躲什么呀?”谷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司晴,你悄悄看一眼,小公爷还在吗?”
司晴从墙角探出
头去,小心的朝外看了看,嘴里道:“咦?刚刚人还在呢,许是走的快吧,已经没影了。”
谷雨放下了心,想了想,还是谨慎的道:“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说着,她双手轻轻扶着墙壁,朝着来时的反向,一点点的行着,口中道:“你方才问我为什么躲,我当然要躲了,小公爷这人表面上金玉其外,实则就是个大麻烦,自以为是,又任性到了极点,我自然要离的越远越好了。”
司晴听着谷雨把京中人人称赞的小公爷说的如此不堪,好笑的将目光从墙外收了回来,边回着身子边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未婚夫……的……”
司晴愣愣的看着墙壁的尽头处。
谷雨正觉得司晴的语调有些奇怪,正好她摸着墙壁走到了尽头处,便下意识伸了双手朝前方试探的摸了下。
这一摸,倒还真的触上了什么。
手下是舒滑柔软的上好布料,上面绣线的纹路整齐精致,初夏时节已然有些热了,那薄薄的布料下肌理分明,紧实而有力量,带着微微的热度,谷雨不过摸了两下,便僵在了那里。
此时她话语中那个自大任性的大麻烦容信修长的身姿站在那里,偏着头垂目睨着她,面无表情的道:“摸够了吗?”
谷雨仿若烫到了一般缩回了手,眨了眨眼,一时有些尴尬,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容信双臂交叠于胸前,道:“你不知道有样东西叫轻功吗?”
其实容信一早便瞧见这主仆二人了,他正往老夫人的院子行着,便远远看见一个一身月白的素雅女子,轻嗅着白色花朵的芬芳,仿若画一般的美好隽秀。
因着离着远,他看见的又是侧面,倒是并没有一眼认出女子是谁。
他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前行,谁知这女子却有些慌张的躲了起来,倒让他生出几分狐疑,于是脚下轻功施展,几下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墙壁的另一头。
自然,谷雨刚才一番关于他的发言也尽数被他听到了。
“我自以为是,任性到了极点,是个大麻烦?”
容信微挑了嘴角,嗤笑了一声,目光在谷雨的身上转了一圈,道:“敢在我家里如此
大放厥词,杨谷雨,你真把自己当成我未婚妻了是不是?”
谷雨微微皱眉,道:“小公爷,你我上次已然说好了,各自相安,如你所见,我已经尽我所能的避开你了,也请你不要来招惹我。”
容信胸口微微起伏着,自己也没注意到,怎么这小女子区区几句诋毁就令他如此难受,微眯着眼道:“既是说好了各自相安,如今你说这番挑衅之语又是在干什么!”
谷雨抿了抿嘴,无奈的道:“我目不能视,你又用了轻功,我怎知你就在此处,这话也不是故意要说给你听的。”
容信黑着脸道:“哦,那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当着我的面,诋毁我便是对的了?”
谷雨深吸了口气,好笑的道:“小公爷,你扪心自问,难道你私下里就没有点评过我吗?你点评我的时候难道没有说过我的不是吗?如今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你任性、自大,难道我说错了吗?
何况你我半点交情也无,于你而言我只是个路人而已,对于一个陌生人的言论,小公爷大可以当作未曾听过,不放在心上便是,何至于如此在意?满京城几十万人口,小公爷又是这京中的风云人物,天桥下说书的也好,酒馆里的酒客也好,你难道要一一去封了他们的嘴,不准他们议论你?”
容信不可思议的望着她,这一番言论明明是强词夺理,可他偏偏就是无力反驳。他当然也有点评过她,还不只一次和他人说她是个满心攀附,虚伪做作的女子,而她似乎也确实不甚在意自己对她如何作想的。
她说他自大任性,若是他与她计较,就仿佛如她所说一般,对她在意了似的,可若是不计较,他这股气憋在胸腔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了她。